“好说,好说,我来的晚了些,不知道有位子没有。”原本以为,康祖诒演讲,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听,没想到聚集者竟然过百,小小的会馆哪里放的下,金十来的略晚,多半怕是没了地方。可是这当口,一个年轻人走出来,以一口带着浓厚广东口音的官话道:“您请到里面,我兄长说了,既是新来的朋友,理当有所优待,请到屋里坐。”
房间里燃着火炉,倒是极暖和,毓卿与赵冠侯脱了外衣,随手交给一边的听差,却见一边放着的,不是大毛出锋,就是里外发烧的皮货。十几个坐在房里的人,穿着缎面皮袍,外面套着琵琶襟坎肩,头上的帽正,手上的扳指乃至腰里的荷包,大多都有着些许讲究,皆是四九城里,有名的阔主。内中大半都与毓卿认识,见她来也不为怪,只一拱手,喊了声“老十,你也来了。”便不好再多叙谈。
听差端了茶水过来,茶叶很是一般,毓卿只看了看,就没往嘴里放,赵冠侯讲究不多,倒是可以畅饮。这时只听有人道“长素先生来了,大家静一静。现今国事日艰,长素先生每日为国操劳,很少有时间为大家讲解,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说话之间,自帘笼后,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一如戏班里头路名角,先要来个碰头彩。他的仪表不恶,精神也足,举止之间,自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向房中先扫视了一圈,又看看院落里过百的听众,清一清嗓子,便大声宣讲起来。
他的官话说的很差,带着严重的广东腔,四九城的爷们,听着着实有点费劲。赵冠侯上一世对于广东话熟的不能再熟,倒是听着没压力。只是他前一世见的路边演讲家乃至总统竞选人见的多了,雄辩之士所见不知凡几,又加上对于康祖诒并没有什么崇拜之心,所以看问题时,也就较为冷静,对他的演讲水平,也就越发的看不上。
除去口音问题外,康祖诒并不是演讲高手,煽动情绪,掌握节奏的本事都一般,嗓音也不是特别洪亮,偶尔还有些停顿。如果按一般人的标准倒是及格,但是想要做首领,就未免没了成色。
“吾中国四万万人,无贵无贱,当今日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如笼中之鸟,牢中之囚……”
所谓的演讲,从头到尾,只有三分钟出头的时间,院落里,却已经有人放声大哭起来。赵冠侯看向一旁的毓卿,见她的大眼睛里也有了些波动,轻轻一抓她的手,摇了一摇。这时,康祖诒便已经停止演讲离开,随后一个年轻人走上来道:“在下梁任公,现在由我接着恩师的话,继续为大家谈。”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保国会
“甲午之败,非是军事之败,实乃制度之败,是帝王之制度,败于立宪之制度……”与康祖诒不同,这个名叫梁任公的年轻人,嗓音洪亮,思路比较清晰,两相对比,倒是比康祖诒更适合承担煽动者的角色。或者说,这师徒两人形成了一个互补。
康祖诒以名望把人聚集来,再抛出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话题,然后由梁任公来丰富完成,倒是配合的珠联璧合,天衣无缝。他足足讲了几十分钟,先是讲了体制,后又讲时弊。
如朝廷的不作为,各衙门的怠惰、陋规,后又讲地方上种种弊端及黎民艰苦,最后便回到了一个话题上,要想救国,惟有变法。只有变了法,才能够让国家富强,才能让大金国不再受外人欺负。至于变法的手段,也很简单,学习邻国扶桑,或是强国阿尔比昂,都可让金国从此大变模样。
等到他讲完,只见方才领他们见来那年轻人,手里捧了个帐本出来,在房间里转过去,如同茶馆里学徒的伙计收钱。原来今天演讲,是宣布保国会成立,大家凡是在上面落下笔,写下名字,就是保国会一员,从此以后戮力同心,共同为救国救民而努力。
由于保国会初创,诸项使费不足,还请各位义伸援手,踊跃捐款。按帐本既是名单,也是个功德薄,各自捐献多少,都会写明。等将来国家兴旺,自有补报。
这些能坐在屋里的,都是身家丰厚之人,慷慨解囊自不在话下。尤其那年轻人又适时点出,这保国会虽然由康祖诒组织,但真正的首领是户部侍郎、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张阴恒以及山东道掌道御史宋伯鲁之后,这些人就更为踊跃。
等来到赵冠侯面前时,见那帐本上的数字,有五百有一千,看名字,赫然还有两个宗室中人。赵冠侯一笑,问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