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气已经放晴,孔丘注视着透出阳光的蓝天,缓缓答道:“非但是仁人,简直是个圣人了,这样的事情,就连尧、舜尚且难以做到,何况如今是礼乐崩坏的季世?”
子贡止步,说道:“那么在我心里,赵大将军就是这样的仁人。在晋国下宫时如此,到了宋曹时如此,入西鲁,入曲阜后更是如此。我能感受得到,他虽然出身卿族,却颇知底层的辛酸,也是真心地对民众好。或许在得国的途径上有些不正,或许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会违背一些礼仪,但我坚信他会让鲁国变得更好。弟子不才,想辅佐一位圣贤之君出来!”
“赵无恤也能算仁人,也能做圣君?真是莫大的笑话!”
孔门弟子们嘿然,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赵无恤已经是和华督、庆父、崔杼、庆封一样的万恶权臣了。孔丘也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默然不语,也不知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叫有心替赵无恤申辩的子贡心里发虚。
不知不觉,东郊的十里亭舍到了,亭长捏着棍棒,带着亭卒拦在路上,警惕地注视着这一大串出游的人。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子贡停步,伏在车舆下哭泣道:“夫子,弟子只能送到这了,我与子华、子迟他们要留下来,不是为了那点高官厚禄。而是因为鲁国的朝堂中能少夫子的身影,却不能少夫子的仁义之思。夫子,你的大道还未死去,只是蛰伏,弟子们会将夫子之道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新的鲁国内部,等你再回到曲阜时,定能看到一个兴旺繁荣的鲁邦!”
孔子还是没回答,也不知是信与不信。子贡有些失落地招呼樊须,公西赤,公治长等人就要折返回去。
没错,雏鸟总要长大,幼雁迟早高飞,他们羽翼已丰,是离开夫子膝下,去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了!
孔子因为时代和身份的限制,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到鲁君能够振作上,甚至不惜和三桓妥协。但子贡等弟子却有更大的选择,他们最终选择了赵无恤作为主君,作为发挥才干,寄托希望之人。
就在这时,却听孔子在车上大声说道:“我说过,君子不器,赐,这一点汝没能做到!”
……
君子不器?子贡心中苦笑不已,谁能轻易做到呢?
他本以为这是夫子在失望,在责备,但一回头,却见夫子在对他笑。
“赐,你虽未能做到‘不器’,但我已知道你是什么器了……”
孔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瑚琏啊……”
子贡一愣,其他人也一愣,他们纷纷回味着这句话,夫子究竟是褒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