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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稍晚歇息时,众人不许点火造饭,只能啃点鱼干,嚼嚼炒熟的粟米充饥。黑暗里,渔父灌了一口小酒后,便对柳下跖和伍井侃侃而谈起来:
“天下比较著名的海泽,鲁有大野、晋有大陆、秦有杨陓、宋有孟诸、楚有云梦、吴越之间有具区、齐有海隅、燕有昭余祁、郑有圃田、周有十薮……这些湖泊各有其特点,比如孟诸就是芦苇繁茂。”
柳下跖道:“然,若不是这些芦苇足足有两人高,遮挡了外面的视野,吾等也无法绕道奔袭,也亏你知道这些路。”
渔父笑着说道:“我当然清楚,我喜欢游历海泽,这双脚跨过孟诸每里地不下十遍。所以我熟悉那些小得连名字都没有的里闾,熟悉每一片水洼和湖沼的深浅,熟悉可以让口渴的人喝上水的干净小溪,熟悉能让旅人栖身的芦苇丛。宋国守藏室地图上没画出湖边那些泥泞曲折的小径,但我却清楚,哪些路是正经人走的,哪些路是本地人走的……”
柳下跖问道:“那你带吾等走的这条道,又是什么人走的?”
渔父盯着他上下打量,眼睛里带着笑意:“自然是打家劫舍,来此荒凉之地销赃的盗寇走的了。”
听他说起盗寇,柳下跖眸子发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个老渔父,有亲身遭遇过盗寇?”
渔父叹了口气:“当然遇到过,近来宋国大乱后,盗寇变得越来越多了,动辄以百计,连老朽我单身上路,都得带着手杖防身。”
柳下跖的声音徒然变冷:“那你这把老骨头是怎么活下来的!?”
渔父浑然不惧,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藜杖:“这藜杖打退过几十个盗寇,阁下信否?”
伍井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冷汗直冒,这渔父真是胆大包天啊,虽说他是监督者,但盗跖发起狠来,他可压不住啊!
“我信……”
但柳下跖只是沉默了半晌,蹦出两个字后就没再多说什么,第二日凌晨,他们摸着黑披星戴月地启程时,方才继续问那渔父:“你说你想要遨游天下名泽,可曾去过鲁之大野?”
渔父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星辰的微光洒在上面。
他淡淡地回答道:“老朽的手杖只敌得过小股盗匪,却拿有从卒九千的盗跖没办法,大野太乱,不敢去。只是如今已经变为赵小司寇领地的内湖,听说日益太平了,或许可以北上游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