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杀,却碍于卿大夫和领地国人的舆情,不太好收归麾下。这就关系到阶级的问题了,春秋晚期贵庶对立,后世“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
何况此人桀骜不驯,还破天荒的提出了口号纲领,大有从小盗转化为“起义军”的架势。如今虽然落败,但依旧是大野泽周边的一面旗帜,若是放虎归山,短期内或许恢复困难,但他日形势合适时振臂一呼,再掀起一阵巨浪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因为大泽周边各邑士大夫的德性赵无恤最清楚不过,每年的苛政都造成源源不断的人口逃窜进去,不比赵无恤徕民收编的少。
他收回了思绪,轻咳一声道:“让他抬起头来。”
“柳下跖”被五花大绑,几名军士用粗壮的手将他按在地上朝无恤下跪,对他丝毫不客气,这会一袋冷水从头上浇下,使得这个高大的汉子也打了一阵寒颤。
不过当“柳下跖”被兵卒们揪着头发抬起脸时,看着那张布满疤痕的脸,那双忠勇有余,却无甚智慧的眼睛,赵无恤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不是柳下跖!”
……
时间回到一刻前,面对即将合围的武卒,盗跖陷入了绝境。群盗们望风而降,还有不少人想回过头来抓了他去献给赵无恤,好谋一场富贵。
“我今天便要死在这儿了么?”
他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且战且退,退到了灌木丛生的泥潭边上,这已经吞噬了不少尸体的葬场让人无法下脚。
“你过来。”他眼见突围无望,便喊了一个亲信到身边,握着剑对他说道:
“我柳下跖此生佩服的人寥寥无几,其中之一便是楚国左司马沈尹戍,他在柏举之后与吴军连续作战,三次负伤,终于在雍澨战败,伤重不能再战。因为他过去曾在吴国为臣,与吴王、伍员、孙武等相识,不愿被俘受辱,便要求他的部下割下他的头偷偷带走。我今日欲效仿之,尸首两处,让赵小司寇认不出来,也好过悬首示众于郓城楼阙上!”
说完便要学习这时代楚国贵族战败的传统,当场拔剑自刎了。
亲信们见状,登时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加以阻止。
有个身材和他相差无几的人说道:“想当年将军初入大泽时,也没少遇挫,几次孤身而逃。如今在东原岛上还有兵卒两千余,船只数百,焉知不能再起,怎可说这丧气话。小人等向将军委质效忠过,乃是将军之臣,君辱臣死,不如将军与小人更换衣物甲胄,再从泥滩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