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敖眼尖,平日驾车时,路边有野兔、山鸡蹦出来,都会被他第一时间看到。他便被赵无恤点了跟随在身边,一同上望楼观察形势;而被成巫轰来的成抟,赵无恤想了想后,也把他带上了。
高达两丈的望楼上颇有些夜风,就在一个月前,赵无恤还在这里,吃着月饼,在素裳佳人的陪伴下看着圆月发呆呢。
如今,风花雪月不再,肃杀而紧张的气氛,早已笼罩了整个成乡。
从赵无恤的位置望去,只见乡邑内到处点起了火把,一队又一队的国野民众在墙边巡逻,像是护巢的兵蚁。而各个望楼上,也挤着数名弓手,调试着弓弦,箭矢则由辎重两的乡卒,在可靠国人、工匠的帮助下,从府库里驱车运来,用竹篚送到他们手边。
无恤的目光放到近处,方才参与战斗,见过血的材士和亲卫们,表现得极其镇静。穆夏浑身四札皮甲,凶恶的幕面覆盖了憨厚的脸庞,他手持长殳和杨木盾牌,就那么安静的盘腿坐在大门后面,闭着眼睛养精蓄锐,恍若一尊门神。
而其余初次上阵御敌的乡卒和国人、野人,就没这么淡定了,虽然成乡在听闻将有盗寇来袭后,士气一度很高。但初次临战,而且还是顶在最危险的后门处,众人心中也难免有一些忐忑。
数十名披戈矛的乡卒,沉默地站到了墙后的土台上,踮着脚朝外面窥探。他们眼睛里映照着外面燃烧的火堆光亮,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和凝重。
黑暗里未知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就在此时,赵无恤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方才本君子在山道上遇盗,苦战了数里,现如今腹中饥饿,响如雷鸣,定要吃点食物才能开得动弓。速速差人送几担吃的来,也分发给众人共食。”
听闻此言后,穆夏睁开了眼,而乡卒们则面面相觑,诧异自家君子在这紧张的时刻,还吃得下东西。
没过多会,乡寺里的薇组织着国人的妻女和庖厨,运来了干麦饼、炒粟米,还有酸甜的浆水。让饿了小半日,又一路厮杀了数里的赵无恤及前后门的乡卒们,都稍稍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成抟当亭长时的忠于职守,虽然给董安于和赵无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从小就不擅长武事,这一路上见多了鲜血和尸体,还亲手捅死一人。回来以后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被父亲撵到了君子身边,实在是提不起胃口。
所以在赵无恤递饼过来时,他瞧了瞧君子那还沾着血迹的手,咽了咽口水,说是不饿。
无恤训斥道:“只有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杀敌!”
他又转过头对众乡卒、国人说道:“都不许吃太饱,一会还要有大动作,容易伤身。汝等也别叹气,庖厨处已经在熬制热汤,杀彘宰羊,今夜破敌后,朝食时有加满肉片的韭叶水引饼,吃到饱为止!”
说完,赵无恤还硬塞了成抟一块麦饼,让他必须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