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关心,赵无恤这些天才恶补的那些假把式就统统漏了馅,一旦礼仪复杂,或是超出了赵氏家史的诗书典故,他就一问三不知。
赵鞅在考校过无恤几番后,那是又气又惭愧。气在此子不学无术,让他刚生出的传嫡心思又被浇了瓢凉水,几乎熄了火。惭愧则是因为这种局面,也是由于他做父亲的长期忽视而出现的。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在回到赵氏之宫后,无恤还没来得及得到他期待的诸多奖赏,先被赵鞅安排了几个家师,传授他君子六艺。
赵鞅的性格大概是,孩子的教育,要么就直接不管,可一旦上了心,就力求做到极致!
于是赵无恤的三位六艺老师,都是赵氏下宫里百里挑一的高人。
其中,教授礼、乐的老师是一位名叫师高的盲眼乐师,他是下宫乐官之首,指挥着数十人的庞大钟罄团队。他还顺便当着赵氏的礼仪顾问,碰上祭祀或燕飨时一些生僻古老的仪式操办不下来,家主赵鞅还非得向师高请教。
他见到赵无恤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礼就是规矩,不同阶层不同人的生活方式,这一链条维持了现行的封建秩序,春秋晚期礼乐虽然有所下移,却没有被废弃。
非得等到战国乱世和秦末起义,军功封爵,庶民英雄辈出,将整个秩序揉碎了打烂了再和水重塑,三代以降的世卿时代才宣告终结,开始了布衣卿相的中华第一帝国。
晋国的礼仪和原先的周室旧礼已经大不相同,可在现代人看来依然是复杂无比。
师高盲虽盲,但他却能通过声音,清楚地知道赵无恤的任何动作。在演练时,一旦有做错,赵鞅赐予他的那根节杖就毫不留情地抽了过来,打得赵无恤直咧嘴。
“老师,你其实是看得见我的动作么?”
“老朽虽然肉眼瞎了,但心眼还睁着。”师高的回答永远是这句话。
不过几天下来,无恤挨打次数越来越少,学习重点开始转向贵族交际必须熟悉背诵的诗。
师高又说了:“不学诗,无以言。”
比起枯燥的礼仪,无恤前世就很喜欢这些古典的诗篇,听师高用抑扬顿挫的男高音来吟诵《蒹葭》《七月》等,的确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比帕瓦罗蒂等西方歌唱家在台上干吼有意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