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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些贵族们欠下了俺们很多血债,您现在要抹平他们的干活的坏事,那是不可能的。那些贵族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干过,但是人民不会忘记。就如同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个贵族是怎么杀了我父亲,那个贵族手下的狗腿子是怎么样骑着马追着我不放。我跑的气都喘不上来,觉得再跑下去,心都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难受到觉得那时候死了也没啥可怕的。但是想到我爹的血债,想到我娘被抓走,下落不明。所以我强撑着跑。就算是那样,要是我没遇到路过的革命队伍,我还是死路一条。”年轻的外长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似海深仇的表情。

女王陛下再次沉默了,她很清楚维也纳的法院是绝不可能为匈牙利的穷人立案,更不可能为匈牙利的穷人而判那些贵族有罪。不仅仅是维也纳,在整个奥地利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法院。所以女王很快就做出了决断,“阁下,我会告知那些贵族,如果他们犯下血债,回到匈牙利后就无法得到奥地利的保护。只要对他们的审判是公正的,允许旁听,有人证物证,有律师参加。奥匈帝国中央政府就不会反对审判结果。我相信那些欠下血债的贵族绝不可能回到匈牙利。我们还可以定下制度,只要本人没有亲自回到匈牙利,就不能讨回土地。在这样的局面下还敢回到匈牙利的贵族,想来是问心无愧的。”

“问心无愧?哈哈,是的。陛下,您是问心无愧的。您在匈牙利从来没有杀过人,更没有祸害过百姓,也没有花钱如流水。我明白,您是问心无愧的。”年轻的外长露出了微笑。

“阁下要反对什么?”茜茜女王深知恭维背后其实往往隐藏着恶意。

“俺救出俺娘的时候,她就快疯了。后来我跟着队伍走,请人在乡下家里照顾她。我走了一个多月后得到消息,俺娘趁着照顾她的人睡着的时候,上吊了。”年轻人继续讲述着他家庭的经历。

女王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个贵族有罪,那些贵族有罪。”

“俺娘走上绝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人。既然是人,就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这是错的,要么是这个世道错了,要么就是她自己错了。俺娘觉得这个世道没错,所以她就走了绝路。”年轻的外长声音里面有悲痛,但是又有凌驾悲痛之上的东西。

“我和俺娘不同,我相信是这个世道错了。陛下,你是大贵人,已经到了世上的法律伤不了你分毫的地步。俺只是个穷娃子,要是没有这场革命,您真的信您会面对面这么客客气气的和我说话?您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外长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可茜茜女王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这位年轻的穷小子没说错,女王陛下之所以坐在这里,绝不是她真心想平等的和一个穷小子谈论对待世界的看法。她这样做的原因只是那个穷小子代表了匈牙利革命,在这个穷小子背后有一支不容小觑的匈牙利红军。这种认知无疑是和女王平素里对自己的认知相抵触,哪怕知道自己身不由己,女王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是一个平易近人,热爱人民,愿意倾听人民心声的女王。

想明白了这一切,女王突然想起那位外长的话,“如果这是错的,要么是这个世道错了,要么就是她自己错了”。是啊,女王现在突然就觉得是这个世道错了,对面这个年轻的穷小子能突然消失就好啦。这样,女王面对的世界就能恢复原状。

“俺这些年走了上万里的路,困的受不了才去找个地方躺下眯一会儿,只要能走的动,我就继续走下去,只要能干得了工作,我就继续干。我参加了大大小小几十仗。刚开始的时候,听到枪声我就吓得要死,后来得到冲锋的命令我就往前冲。子弹打着我,我就去死。打不着我,我就继续去杀敌人……”

听着年轻外长的叙述,茜茜女王终于能理解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为何如此饱经风霜,因为他真的经历过。

“陛下,俺们经受了这么多,就是要打碎旧世道,建起一个绝对谁都不能欺负别人的新世道。您现在要我们把旧世道请回来,那绝对不成。那个旧世道想回来,就先从俺的尸体上迈过去,就先从俺们这些同志的尸体上迈过去,就先从俺们匈牙利共产党的尸体上迈过去。先把俺们红军杀尽,再说旧世道能不能回来的事情。”

这……真的是个优秀的人才啊,茜茜女王在感到沮丧之前突然冒出如此念头。外交就是让对方能够准确理解交流的内容,也许这位外长过于率直,但是他让茜茜女王明确的理解了双方的立场,甚至理解了双方本质性的矛盾在哪里。

女王突然想起了她几年前最初见到真正的共产党人的事情。当时贵族、王庭官员、市民议会、教会系统还都存在,他们联手要茜茜女王判几名共产党人死刑。女王还记得她在那时候为了能摆脱内心的不安,所以询问几名被判处死刑的共产党人是否要忏悔。其实他们即便决定忏悔,女王也相信自己未必能救下那几人的性命。可那几个人无一人忏悔,即便是想到死亡而恐惧的瑟瑟发抖,那几名共产党人也公开表示背叛自己共产主义信仰比死更可怕。那时候女王就直觉的感受到那些共产党要彻底摧毁匈牙利当时还存在的秩序,并且为之深深忧虑。

现在茜茜女王看到了结果,到现在为止的胜者居然是继承了当初几名共产党人理念的穷棒子泥腿子。那时候真正信仰共产主义的才有几个人?贵族们以剿灭共产党为由在匈牙利胡作非为的时候,茜茜女王觉得共产党会轻易的被贵族们彻底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