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区域在营地中的一个小院,倒也是砖瓦房。但这并不是因为特殊优待,而是怕他们跑了。在院子的接待室里头等了一阵,周金国见到警卫把周金才带了出来。这二十几天的禁闭生活让周金才整个人都蔫了。他胡子拉碴,脸色苍白。刚在周金国对面坐下,周金才为了骂周金国的事情连连道歉。
周金国此时已经基本把被骂的事情放下了,不过头几日他是杀了周金才的心都有。此时看到了周金才的惨状,他心里头其实蛮开心的。若是周金国出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把周金才整成如此模样。
“金国,我请你来是想求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想求你能不能在师长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我知道错了,只求部队不要把我撵走。”周金才一脸悲戚的神色,“我不想被部队撵走。部队的饭我还没吃够呢!”
这理由倒是真的打动了周金国,进了部队之后就有大米饭吃,可进了部队之后却不是只有大米饭吃。第四军原本在韶关驻扎,部队自己种地,种菜,养鸡,养猪,养鱼,种桑。平常的伙食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周金国在家乡的时候就没怎么吃过肉,在韶关这几年里头,部队不仅有肉吃,烹调的时候还有各种香料,食用油的供应也很充足。一个礼拜怎么都得有两三天可以吃肉。若是回家种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等伙食。
在这样伙食的滋润下,部队的同志们身体强壮,即便是战斗和训练中要经受风吹雨打,各个晒得黝黑。但是人人都有那种顶级大户人家才有的带点油光肤色。更准确的说,吃进肚子里头的油水在点皮下脂肪层中颇有储存。
周金才这二十几天的禁闭之后,那种油水已经被耗掉的所剩无几,看上去和这个时代普遍干巴巴的肤色没啥不同了。周金国经常与周金才一起吃饭,他深知周金才已经养成了爱吃肉食的习惯。周金国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天都吃了什么?”
“稀饭,咸菜。”周金才哭丧着脸答道。
“金才,你怎么想着一定要当地主呢?”周金国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周金才更加痛苦起来,他眼中此时已经闪烁着泪水,“那还不是听了以前的熊团长说的话。他在两年前说过,等以后不打仗了,咱们这帮营长们各个都要分几百亩地当地主。他是团长,他说了之后我能不信么?所以一听说分地,我就觉得是都督说话不算是。没想到原来是熊团长胡说八大,都督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听了周金才的回答,周金国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背后还有这样的缘故。对与以前的熊团长,周金国很有印象。这家伙平素里就好吹牛,净说些听着就不靠谱的事情。例如他以后能如何的飞黄腾达,跟着他没错。两年前部队整顿,很大一部分人都被叫去军校学习。熊团长就去了军校,从此再没了消息。
周金国虽然官职不高,资历却在那里摆着的。因为人面广,他很清楚被送去军校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是正常的进军校培训,这种培训都是在部队进行人事调动时候会出现的情况。另一种则是突然接到进军校培训的命令,这种调动的人中很多都是被认为有问题的。只是部队给他们留点面子,不说解职,而是用去军校培训为理由给弄走。
“熊团长的话你也敢信么?”周金国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周金才懊悔的哭了,泪水滚滚而出,周金才用脏兮兮的衣袖猛擦,都没能及时擦干。哭了好一阵,他情绪得到了疏解,这才哽咽地说道:“我这不是猪油蒙了心么。以前看家里头地主的威风,我也想当地主啊!熊团长这么一说,我就光想着能当地主了。后来他去了军校,我虽然觉得他的话可能不靠谱。可……可总是觉得他是个团长,能这么说定然是有点缘由的。我是真的想当地主,所以这两年我不敢对大家说起这个,只能自己想想。我也问过些人,大家说的都不一样。不过也有人说真的会给大家几百亩地。我就信以为真了……呜呜……”
听着周金才的解释,周金国几次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批评这为兄弟自己犯傻?还是该说他是咎由自取?周金国其实原本想问的是,周金才为什么被撤职之后跑去他那里发了疯般的大骂。现在也不用再问了。被剥夺了营长的职务,又知道了根本没有分地的那码事,周金才的前程是彻底完蛋。正常人遭到这样的局面,不发起疯才怪呢。
周金才又哭了一阵,他对周金国哀求道:“金国,我只求你去师长那里给我说说情。我也不说当营长,让我当个连长,当个排长……当个普通战士都行。只是求师长千万不要撵我走啊!我不想离开军队。”
周金国不敢答应去找师长,部队里头为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平息下来,周金国此时去说情,只怕会自身难保。可对着好友的哀求,周金国也没办法拒绝,他只能说道:“我知道了。我先找团长说说。若是团长能够答应,我们就一起尽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