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对方离开之后,赵松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他们的精气神都没有问题之后,他抬起马鞭,遥指着前面。
“上!”
接着,他一马当先,沿着使馆到王宫之间宽阔的大路,向王宫疾驰而去。大汉自从拥立了李珲复国,并且在汉城划定了使馆区之后,十分重视使馆区的规格脸面,以及和王宫的沟通联络,在副使张道彦的亲自主持下,汉城之内的道路进行了整修,使馆和王宫之间建成了一条宽直的长路,方便使馆成员来往王宫。
当然,当时使团的成员只是为了显示大汉如今的威风、以及方便干预高丽国政而已,并没有想过这条道路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此时已经是清晨时分,虽然大部分人还在歇息,不过已经有不少人醒过来了。不少市民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官兵,拿着武器杀气腾腾地从使馆当中奔出,快速地冲向王宫的景象,都吓得目瞪口呆,然后纷纷关窗闭户,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有些人家是高丽朝臣的士大夫家庭,他们对当今的时局、以及使馆和朝堂之间的矛盾要更加清楚一些,所以他们尤其惶恐不安,紧闭门户缩在家中,深怕自己一家被殃及,惹祸上身。
然而,不管是士大夫家庭还是一般的家庭,他们都极少有人想过勤王保驾的问题——李珲当年执政的时候就倒行逆施,失去了士民的人心,如今靠着大汉的威风再度复国,但是一直都无法得到人们的忠心拥戴,只是被当做靠向大汉摇尾乞怜求得复国的僭主而已。现在眼看着他要再度落难了,并没有多少人为他揪心,反倒有不少人暗暗叫好。
赵松并没有理会这些高丽士民们怎么想,他纵马在大道上旁若无人地疾驰,自从被从辽东调动到了京城之后,几个月的变故当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纵马驰骋了。
胯下的马虽然是最近才临时从使馆当中征调的战马,但是毕竟久经训练,所以在他的驱策之下矫健至极,就好像为了压过其他马似的,不住地往前狂奔。这一路的奔行当中,带着早春寒意的风在他的脸上刮来刮去,然而并没有让他感到疼痛或者寒冷,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一股烈火,恍惚间像是让他回到了久违的战场一样。
为了避风,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夹杂着汉话、满语和蒙古话的嘶吼声,以及兵器的交鸣声,那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日子,但是时时却萦绕在他的心头,好像从未离去过。
他的眼前也忽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声影,那里有一面面各种颜色的旗帜,延绵起来好像能够遮云蔽日,还有数不清的枪阵丛林,似乎在闪耀着刺眼的寒光……就如同他来到辽东本土,和建奴军队一次次作战时的那样。
那时候他还不是旅正,但也是一个高级军官了,可就是那个时候,他常常身先士卒,带着麾下的儿郎们对着敌阵冲锋,他表现得十分勇敢,堪称为所有人的楷模,几次被大帅陈昇全军表彰。
有些人说他是为了给士卒们鼓气,展示自己的勇武,有些人说他是因为看多了建奴残忍虐待汉民的事例想要为他们报仇,有些人说他是为了堵住这些说他是靠着和陛下的关系才得以升迁的人的嘴,其实这些都对,这些都是他如此勇猛的原因,但是这不是全部原因。
他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想这么做,是的,只有徒步或者骑在马上对着敌军的军阵冲锋,拿着武器和敌人厮杀的时候,当看到敌军因为他和他的部下们而受伤而死去的时候,他才能够到一种从心内深处兴起的愉悦和兴奋,这种兴奋他在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了。
这种兴奋感,可以让一个人感觉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中,万事万物都不再重要,只有挥动武器……杀死敌人一件事才有意义。
只有当离开战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是多么怀恋这种感觉。
前面好像有一堵墙,墙下面有一群拿着兵器的人正看着自己,他越发找回了过去的感觉,张开口大口呼吸,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了一样,灼烧着他,让他感觉马背上的身体已经飘上了云端。后面的部下们“大帅,大帅”的呼喝,他也完全没有再能听见。
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抬高了自己手中的马鞭,犹如是过去手中的马刀一样。随着马的驰骋,他离这些人越来越近了,他的手也高高地扬了起来,而对面的人却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