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点头,“他说关于海盗的传言很多,都说那是一群不怕死的凶神恶煞,可是依他所见所闻,海盗并无特别之处,同样贪生怕死,他们登岸劫掠,是为了活着享受,不是为了死后陪葬,因此总是尽量避开官军,专劫不设防的村庄与小城。燕朋师建议,建立三支以上的水军,每军得大船三十到五十艘,中小船若干,驻扎在离岸数十里的岛上。”
“这样的水军,怕是拦不住海盗登岸吧?”
“拦不住,也不用拦,放他们登岸,陆上的城镇乡村尽量抵抗,抵抗不了,就只好认命。各地得到消息,尽快通知海上的水军,就近部署,堵截海盗的回路。但凡海盗登岸,必有大船来往接应,将大船击毁,海盗即成陆匪,而且连营寨都没有,该怎么剿灭就怎么剿灭。几次之后,海盗发现无利可图,风险又太大,自然远遁,不敢再靠近海岸。”
“微臣不敢妄下断言,但燕朋师所言确有道理。”
韩孺子叹息一声,“这样一个人,会冒领军功吗?”
赵若素道:“请陛下回忆一下,燕朋师是顺着陛下有问必答,还是一有机会就大谈特谈,全不顾及他人疑问?”
韩孺子认真想了一会,再叹息一声,“朕秉持中立,极少开口,燕朋师大谈特谈,别人插不进话。这么说,是别人写好平海盗策,他记下来而已?”
“只能猜测,即便是微臣从东海国的奏章中看出破绽,也算不得明确的证据。”
“无妨,你负责猜测就好。”韩孺子另有办法,太监景耀正在东海国,如果他真像杨奉、刘介二人所说的那么擅长收集情报,就该找出在燕朋师背后立功的人是谁。
燕朋师的话题暂告结束,韩孺子留下赵若素不只是为了评价一位将军,“中书省经常揣摩朕的心意,看上去颇为成功,说说朕的不足吧。”
赵若素躬身道:“微臣……”
“赵若素,你已辞去中书舍人之职,尚未获任为府丞,所以你现在不是‘微臣’,而是‘草民’。”韩孺子听出赵若素似有难言之处,因此先给他解除一层束缚。
赵若素微微一愣,随后道:“草民以为,陛下将朝廷抓得太紧了。”
韩孺子讶然,“朕将勤政殿留给了宰相,对大臣的建议极少驳回,你却觉得朕抓得太紧?”
“陛下虚设勤政殿,另立倦侯府,事实上已经将宰相与朝廷逼到了角落里。”
韩孺子看重赵若素,却不觉得自己做错,笑道:“依你之见,朕该怎么做?”
“皇权在上不在下,陛下亲自操办剿匪之事,成,则陛下无功可领,败,则陛下威名受损。陛下理应高居群臣之上,大臣各领一面,陛下总领全局,宰相为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