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天下流民的欠条收归少府,被层层重负压得喘不过气的百姓自然高兴,等着秋后算账的众多商人,却是哀声一片,可那毕竟是一笔很大的投入,真有胆大的商人放出话来,秋后就去向皇帝要钱。
乔万夫计算了少府的帑藏,发现亏空严重,连一成流民账务都还不起,皇帝的“恐吓”之计也不知到时能起多大作用,崔家的捐献虽然不多,总算让少府不至于无钱可用。
皇后写给父亲的信看来很管用,韩孺子传旨称赞了崔宏,但是没要崔家的捐献,乔万夫为此暗中叹息。
这道圣旨有点特别,是在倦侯府里拟定,送交勤政殿,让宰相等人过目,没有问题又送回倦侯府,加盖宝玺,再次送到勤政殿,宰相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它正式颁布。
直到这时,申明志等人才警惕起来,察觉到皇帝很可能是要另立一个议政场所。
这正是韩孺子的目的,朝廷的规矩与惯例自有好处,能够保证整个大楚正常运转,但是效率太低,韩孺子决定与它保持一段距离,将日常事务交给勤政殿,自己专心解决那些最为急迫的问题。
西域的问题最遥远,相对来说也最简单,韩孺子在倦侯府再次召见邓粹与张印,并且允许一批勋贵侍从以及翰林院学士和国子监弟子旁听,这两类人是朝廷未来的文武官员,皇帝要从现在开始培养。
张印还是口拙难言,仍由邓粹主说,他已经看过了张印的策疏,与老将军私下里交流过几次,甚至去监狱里探望了张印推荐的那批囚徒,对整个计划非常赞同。
那批囚徒有二十多人,都曾在西域任职,因为一次矫诏行事,在桓帝期间被召回京,逮捕下狱。
事情并不复杂,西域某国发生动乱,一批大楚官员来不及请示朝廷,发布一道假令,从各国征集士兵,平定了动乱。
问题在于这批官员的野心比较大,想要立功封侯,平乱之后没有遣散军队,而是继续征战,顺便将几个平时不太老实的西域小国的都城也都攻破,以显示天威。
西域震恐,连那些忠于大楚的国家也害怕了,偷偷向朝廷送来奏章,说明真相。
二十几名官员因此入狱,之后不久,桓帝驾崩,他们的事情就被遗忘,没处申诉,也不能出狱,关押至今,直到被辟远侯张印想起来。
张印没说的理由,邓粹替他表达:“如果陛下是要羁縻西域,这些人无用,他们既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科考举子,一群贪功的狂徒而已,专爱无事生非。如果陛下真要在西域筑城以御外敌,没有比这些家伙更合适的帮手了。”
在场旁听的勋贵侍从与读书人分成两派,前者觉得应该让这些囚徒戴罪立功,后者持反对意见,理由很多,一是西方到底有没有外敌还不确定,不可擅动,二是这些人由桓帝定罪,身为儿子的当今圣上,不该放他们出来。
韩孺子让他们争吵,与东海王共同拟定了圣旨,任命为邓粹为护西域都尉、张印为筑城将军,共赴西域,便宜行事,大楚之人,随两人选用,不问出处,但是限定一百人,多了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