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请就到,更让殷措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在仆人送上茶水之后,父亲居然连他也撵出房去,要与两位中书舍人密谈。
殷无害倚在被垛上,客气地请客人喝茶,先为长子之前的怠慢道歉,然后问道:“陛下打算何时登基?”
两位中书舍人互视一眼,虽然职务、品级都一样,南直劲的资历却更老一些,在宰相面前自然由他说话,先是站起身,在宰相的示意下又坐回椅子上,屁股只搭边角,恭敬地回道:“陛下不打算登基。”
“嗯,也对,陛下这是恢复帝位,不用再度登基,但是要在太庙告祖吧?”
“三天之后,太后与群臣都要去太庙。”
“唉,可惜我动不了……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上官盛在函谷关被大将军所拦截,很可能要打一仗,陛下却没有派兵追赶。朝廷基本稳定,陛下宽赦了所有人,崔太傅仍然掌管南军,东海王甚至受邀进宫住了一晚。宫里死伤数百人,职务多有调整,杨奉重任中常侍,另一名太监刘介获释,担任中掌玺。”
“刘介……我记得,他曾经在勤政殿里向陛下献玺,在监狱里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可他有玺可掌吗?”
南直劲摇摇头,“宝玺尚无下落,陛下好像不是很着急,没有派人寻找。”
“遇事不急,能对敌人宽赦,嗯,陛下二度称帝,确实与第一次不一样。”
话题从这时起变得敏感,两名中书舍人又互视一眼,这回是年轻的赵若素开口,“只怕这是一时之忍,陛下当初退位的时候,朝中无人反对,陛下此番重返至尊,依靠的也不是群臣。”
“你们担心陛下会秋后算账?”
“观陛下行事手段,确有此种可能。前天上午,是一片北军旗帜惊退了宿卫军,并且迫使崔太傅俯首称臣,可事实上,那只是一片旗帜,兵力不过数千,人人一旗,真正的大军直到今天才陆续赶到京城。”
“哈哈……”殷无害又咳嗽了几声,随后严肃地说:“武帝后继有人。”
“只怕大楚暂时承受不住一位新武帝。”
殷无害看向两名中书舍人,极少有人了解这两位小官儿的重要性,更没人了解宰相与这两人之间的密切关系,他们可以无话不说。
“伴君如伴虎。”殷无害感叹道,“皇帝不只是‘虎’,更是孩童,他有爪牙,轻易就能伤人,心思却极单纯,就是要站在最高处,让众人敬仰他、效忠他、服从他、讨好他,最关键的是,所有孩童都需要父母、仆人替他安排一切。皇帝也一样,最勤勉的皇帝也做不到日理万机,一开始,他想抓住一切,聪明人会给他一切,不要争,更不要反对。等他发现自己抓不住一切,而且感到无趣而疲倦的时候,自会松手,到时候有人能接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