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扑面而来,被冬夜的寒风一刮,像是雪片和碎冰的混合物,韩孺子无处可躲,只能身体后仰,慢慢后退。
张有才不服气,跑出来要为主人撑腰,也是刚一张嘴就败下阵来,老妇人指着他破口大骂:“小猴崽子上蹿下跳想干嘛?你下面没把儿,上面也没长眼睛吗?你是什么人,给崔家倒尿桶的资格都没有……”
张有才光顾着举手护脸,根本没有还嘴的机会,韩孺子这边压力稍减,从另一名太监手里接过巾帕擦擦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岳母大人……”
老妇突然闭嘴,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倦侯。
韩孺子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这不是崔小君的母亲,可是看年纪也不像东海王的母亲,他对崔家女眷了解极少,实在猜不出这人的身份,一时间张口结舌,准备好的一番话没法说下去了。
老妇扭头对一名女子说:“他叫你呢,还不过来见见你的好女婿。”
女子四五十岁,个子不矮,可是一直弯腰低头,显得比老妇矮了半头,这时也只是唯唯诺诺地称是,既不敢看老妇,也不敢看倦侯。
原来她才是崔小君的母亲。
韩孺子突然想起,崔小君曾经对他说过,两位哥哥打架,将母亲气得直哭,而那名老妇的泪水大概都化成口水了,绝不会被任何人气哭。
尴尬一点也没化解,韩孺子猜测老妇肯定是崔家的长辈,很可能是太傅崔宏的母亲、崔小君的祖母辈,可他还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在心里暗暗埋怨杨奉,那名狡猾的太监肯定是故意躲起来的。
“老夫人大驾光临,孙婿未能远迎……”
韩孺子终于想出几句话,没说完又被老妇打断,“你是谁的孙婿?崔家的女儿嫁的不是皇帝就是一方诸侯,你一个被扔出皇宫的废帝,怎么好意思跟崔家攀亲?我都听说了,你昨天跟乞丐一样去各部索要财物,你连脸面都不要,干嘛还缠着我的孙女?快将小君交出来。”
韩孺子生气了,脸上有点发红,先躬身施礼,然后说:“嫁出去的女儿却要往回抢,这就是崔家的脸面吗?”
老妇不习惯被人顶撞,心中越发恼怒,眉毛竖起,斗志勃发,“我孙女嫁给的是皇帝,你是皇帝吗?”
“小君嫁给的是韩孺子,我现在仍是韩孺子。”
“哈,听听你自己的名字,好歹也是韩氏子孙、当过皇帝的人,居然叫什么‘孺子’。小君不能坏在你手里,莫说你们只有夫妻之名,就算有了夫妻之实,崔家照样能将她嫁得更好。”
韩孺子更生气了,他与崔小君同床而不圆房,乃是宫中秘事,老太婆不知如何得知,张口就说,粗俗得令人难以想象他是当朝极品权臣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