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张神采飞扬的圆脸,越看越可恨。
他正要斥责,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确实,若依高皇帝祖制,邦华公早被砍了脑袋了。毕竟洪武年时,太学生赵麟违背祖制,就被砍下头颅,在国子监悬挂达一百六十余年,邦华公也想如此乎?”
一人缓缓走出来,却是叶惜之好友秦轶,此时已在参谋司任高级赞画。二人带着梦想到达保安州,几年过去,此时一军一政,都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
他神情温和,与叶惜之的咄咄逼人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语中绵里藏针,却让人极为不好受。
就听他笑道:“秦某可闻少时公最爱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若严格执行祖制,怕就在那时,首级也在某处高悬了吧?”
李邦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要说话,叶惜之又长笑一声,道:“公辅兄漏说一点,其实还有一项祖制长存至今,便是八股科举制,以摘经拟题为志,自四书一经外,余者皆束之高阁,便图史满前,也尽不暇目。”
他说道:“只可叹,此辈出来大多呆头呆脑,不通实务,与之交谈两目瞪然,舌木强不。便是高皇帝也叹‘朕自即位以来,虽求贤之诏屡下,而得贤之效未臻’,邦华公当然认为此政大善,为国储材,不需变通。”
秦轶微笑道:“所以有言,平时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诸公无实干之材,诸事只得袖手旁观了,现在连圣上要编练新军都拿不出粮饷,我大明没钱吗?非也!”
他笑着:“当然,在诸公眼中,只会空谈的清流,也比会做实事的干吏来得强,只需懂君臣大义便行了。”
叶惜之道:“然也,更有‘贤者’言千里做官只为财,原来大明律只说秀才免徭役,举人免徭役、赋税减半,到了进士,才免去全部徭役与赋税。然观地方诸乡绅,有几个举人与进士?他们言的祖制与他们有何关系?”
秦轶哈哈笑道:“这叫有选择的违背祖制!非是祖制不能违背,而是看是不是对自己有利!”
他摇头叹息:“明明饱读圣人之书,怎么做了官就成为国之蠹虫呢?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余者视而不见,将圣人教诲抛到九霄云外去,可悲可叹也。”
二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言语无情,李邦华的脸皮则如抽筋般抖动不停,几次三番要开口,都被二人堵了回去,第一次领教了地方小吏的利害。
堂内各人也看得大开眼界,特别高史银佩服不已,心想秦先生与叶先生就是利害,不愧是读书人出生,这嘴皮子太利索了。
王朴与杜勋二人更发出阵阵讥笑,看李邦华的窘样,真是心中大爽。
不过堂内许多人也若有所思,是啊,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