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排球场离体育用品店不远,加上来的路上道两旁树荫的遮挡,热虽然热,却并不是很晒。
当然,都答应人家了,也不可能因为‘晒’‘天气热’这种事情临阵反悔吧?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排球场的小鸟游千代略略靠在小便利店的柜子上,享受一点里面空调带来的凉风,一面撕开甜筒的外包装,等待老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运动饮料,而后将找零连同饮料一起递给她。
“这么热的天还和男朋友来打排球?再晚两个小时来不好吗,那时候就没太阳了。”在递找零时,老板随口这样和她说道。
夏天的四点半可不像冬天,日间被拉长之后,四点半的日光充其量只能算是稍微衰弱,黄昏几乎要在六点六点半才会到来,一般爱美的女生,想必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被直晒。
大概是喜欢男朋友到了极点,才愿意在这样的大热天陪他出来打排球吧。
全然不知老板心里在想什么的小鸟游千代听他这样误会,也只是将零钱一股脑放进包中,用还拿着甜筒的手费力地拉上拉链,在低头的那一刻,隐去一点表情,再带着笑意解释道:“只是同学啦。”
嗯,虽然知道影山大概是喜欢自己的,也许心里也笃定自己和他终有一日会在一起,但现在,既然不是男女朋友,小鸟游千代也绝不会冒认下这个身份,
可抬头时,迎接她的却是老板揶揄的,完全不信的目光。
于是,小鸟游千代便知道,无论她再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会相信了。
但是……
“您之前没见到过他来吗?”
闻言,老板咦了一声,从柜后探出头,看向操场那边,想看个究竟,可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站好,冲她摇了摇头:“也许来过?不过你男朋友是挺面生的。”
这就是不记得的意思了。
“噢,这样啊,”听了这话,小鸟游也只是笑了一下,至于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除了她自己,大概也没人知道了。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在那边树荫底下练习托球收拾的男生,抿了一下嘴唇,声音是完全可以听出来的愉悦:“老板,您这里应该有多的排球吧?”
“影……”
“影山……”
“影山!!!”
隔着老远,远远传来的喊声终于落进了一旦练习起排球就进入无我境界的影山耳中。
他维持托球的手一松,排球最后一次撞上树干落进他的怀里,他抱着球转身,看见在不远处,拖着排球推车,已经走了小半截路的小鸟游千代正在朝他招手。
他将排球往地上一放,小跑着跑到她身边,下意识就替她拉住了车。
铁做的推车扶手已经有点烫,肤色相近,但大小有差的手在这一刻靠的极近,在影山还没辨别出手上的热意是扶手还是对方带来之时,小鸟游千代便已经松了手。
“呼,好重哦,虽然老板说轮子坏了两个,但我以为我只要压住它,就能拖动的,但没想到这几个球会这么重。”有些不甘心的少女鼓了一下腮帮,好好揉几下自己酸痛的右手手腕。
而此时,影山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已经热出了很大一片红,鼻尖和额头渗出了一点小的汗珠,他当然不会觉得这点运动量能把她累坏,但大概她是很怕热的那种人。
“你应该早叫我的。”他这样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宁愿这样受苦也不来叫他一下,可他也没问,弯下腰看了一眼推车的轮子,而后起身,只一用力,将坏了两个后轮的推车往下压起,让它只靠两个前轮运动。
做起来很简单,但要持续下压这推车,的确还是稍微要点力气的。
小鸟游抿着唇,腼腆地笑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影山身边,解释道:“因为看你练的那么认真,不想打扰你嘛。”
“不会打扰。”他说,莫名觉得有些窘迫,目光明明锁定前方,不知怎么却又会瞟回小鸟游千代的脸上,而在看见她白皙脸上浮出的红晕时,他终于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你去那边树荫底下等我。”
他本是好意,听起来却挺不近人情,如果不了解他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在嫌弃自己站在一边碍事。
幸好,小鸟游千代是不会再误会他的那种人。
她只是略略蹙了一下眉头,露出一点不情愿的表情,学着记忆里的某个人的说话方式拖长音调:“哎?就一点路了,我不想跑嘛,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这种腔调听在影山飞雄的耳朵里莫名熟悉,以往,这种像撒娇似的话在别人口中出现都能带给他不知名的酸涩感,可这一次,当这种软软的,娇娇的声音出现在小鸟游千代口中,却就像是羽毛划过他手臂,只能带来痒意。
这一下,让他莫名感觉无措,他知道自己也许该回一句,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喉咙口,也或许是五月底四点半的太阳太热了,烧的他也热的口干舌燥,所以,他只能微微撇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哎,影山,我在想,你每周周末都来这里练排球吗?”
在他沉默之时,眼见着就要到树荫底下,小鸟游千代却不愿意让这沉默继续延续下去,出声询问。
虽然知道大约不是如此,可……
小鸟游千代忍不住低下眼眸,将视线在他们两靠的很近的胳膊之间游移比较,对着这跟她差不多肤色的手臂,她竟发现自己心里无端生出了两分嫉妒。
所幸,影山的回答没让这嫉妒继续蔓延。
“不是。”他顿了顿,看着垂下头的,小鸟游的发顶,抿了抿唇,“我一般都会在家附近的体育馆里打,但今天既然来了,就干脆在这里打了。”
“这样啊……”小鸟游低低地应了一声,这理由的确说得过去,没有破绽,很轻易击碎了她心中‘这个人是为了她留下来’的假想,可她也不气馁,又问,“那你要练什么呢?托球?击球?但是一个人练不了吧,用我给你托球吗?”
话一说出口,小鸟游便觉得说错了,她抬手掩在嘴边轻咳一声,还能闻见自己手上的铁锈味,为这不太好闻的味道,她略略蹙了下眉。
影山叹了口气:“……我一般不击球,我是二传,是给别人托球的。”
“噢。”女生抿了抿唇,决定不再说任何一句有关排球的事情了。
毕竟,只要不说,就不会说错。
可影山在这时候却又开口了。
“我练发球。”说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因为一个人只能练这个。”
这也没办法嘛,因为她的确没办法和他一起打嘛,她也不是没看过男生打排球,那个橙色头发的男生能跳到那么高击球,她可做不到。
就这样为自己找了无懈可击的借口,小鸟游千代抿了抿唇,微微后仰,从排球推车上伸手捞出自己的包,而后,快步朝最近的树荫那跑了几步,轻飘飘一跃跃进阴影里。
她棕色长发被风吹起又落下,她背着手,转了半个身,膝盖之上的短裙随着她的动作转出个弧度。
小鸟游垂下头看了看脚边的,那一颗唯一由影山带来的排球,然后没再犹豫,将包放在地上垫了之后,就以一个还算文雅的姿势坐下,而后,冲刚把推车推到合适位置的影山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