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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枫几步走出书房门口,就见面前站着不少的军校,每人的手中,均是高高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笼,将周边地上照澈的通亮。而在这些人围着的当中地上,却是跪着一个低垂着头的人,看此人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浓密的杂色胡须,在这雪光和灯笼光色的交相辉映之下,显得银白色的多,黑的反而少一些。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套罪衣罪裙,却也显得是破破烂烂,离着他稍微近上一些,都可闻得到,从他身上散出来的那么一股子难闻的气息,直呛人的鼻子。而在其这身罪衣罪裙的外面,却是还披着一件披风,想来有可能是二来与他来御寒的?

“何将军,你可照实是受了大苦了。此乃我之过,若我能早一些命人,去将你的下落探听出来?你也无需再受这许多的苦楚,何将军你快快请起,这大雪天的,冰雪地上可是冷得紧。来,随我进屋内说一说,你到底如何会到的这复城?”他说完之后,也不等何可纲推脱,一把拽扯着他的胳膊就站了起来。

就这么将他一直拉到书房之内,这才松开了手。却是先借着屋内的光亮,仔细的打量打量眼前这位昔日的何大将军。就见他如今头发苍白不说,瘦的连两腮都塌陷下去,便连背都变得有一些弯驼。除了一双眼睛还似原先那般的有神,可里面也掺杂了一些不为人道出的心酸。额头之上,眼角边,亦是多了几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些,真是抑制不住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想当年,若不是他为了冰雪城出去勘探什么矿藏?也就无有这么一番境遇了。一时只是紧紧握着他的一双,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竟然不晓得,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却忽然听得身旁的二来,对他低声提点一句道:“城主,属下方才听闻,你招我有要事相商?不知这复城内部却是又出了何事?还是冰雪城那面出了什么急事不成?属下但闻其详,望城主据实已告?”二来此语,并非是有意说这位东北军主帅,可能因为何可纲在场,从而不能对他讲出实话?毕竟,二来所率领的这一拨军队,专门就是做秘密差事的。而是担忧,他会因为何可纲初被救出来。不忍心在其面前提及东北军目前的艰难处境,害怕引得他也跟着这么着急上火?

却见这位东北军主帅打了一个愣,抬起头,瞧了他一眼,接着又叹息一回。这才将何可纲先搀扶到床榻之上,又让其坐下来,并躺在床榻之上。那何可纲如何敢如此有违君臣之道?更是眼见着这位城主大人,竟然要伸下手替他来解下那双臭不可闻的靴子?更是惊异的慌忙推手拒绝道:“城主莫要如此,可羞煞可纲了。让末将自己来即好,城主还是与二来将军早些商讨大事的好。莫要因为末将,反而耽搁了最佳出兵的时辰?”说完之后,抢先把自己的靴子脱解下来,放在床榻的下面。这便要和衣躺下,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虽然此举有失君臣之礼,可他也晓得,自己如要是在对此推脱,那势必要引得这位城主大人的不悦。到莫如,顺从了他的好意。

却听得唐枫吩咐手下一个军校道:“你去与何将军打上一盆洗脚水,也好让他解解困乏。随后,也能睡一个好觉。记着在给他弄上几盘的点心和一壶热茶来,我想他腹内此刻一定是饿得紧了。”那个军校领令之后,急忙出了书房去操持着这些吩咐下来的差事。这个时候,这位东北军的主帅,才转过脸对着二来低声详询道:“如今变蛟那面因为追击李永芳,却是被这场暴风雪困在了不知何处地方?方才派了军校前来求援,打算跟我讨要一些御寒之物。也好能挨过这几日,而你也素知在这复城的周围满是大山。虽然有栈道,可一旦下了雪,就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若是派了寻常的军校,将这御寒物资与他运送过去,倒也并无不可。只是我担心,这寻常的军校对付不了这满是大雪的栈道。再因此有所损伤,更是麻烦事。这才吩咐人将你叫过来,你我也好好商议一下。看究竟该如何去办这件事?你可对此有何好点的主意?”说罢,一双眼睛盯在二来的脸上,看他对此有何高妙的见解和主意?

二来自幼与他一同长起来的,对于这位心中所思所想,倒也能猜的到一些。情知他心中对此早已有了自己的计较,只是担心自己会因爱惜自己手下的军校,而对此加以反对?并且,看这位城主大人的用意?他很有可能要贪夜赶路,毕竟曹变蛟那面情形眼下不知到底如何?外面得风雪下得如此之大,几乎是整个冬季都从没有过的。

更不用说,曹变蛟的手下部队身上所着的均是单甲衣。此一是为了当时加快行军速度,在于李永芳决战之时,也显得身上灵活,身手亦能善变一些。二则是当时的天气,也确实如同往年的春季一般祥和,春风习习,迎春花也已盛开在道路两旁。可哪里想得到,这大雪说下就下上了。

却还下的这般急凑,短短一个时辰,这雪便下得足有一尺厚余。却尚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却是越发下的狂躁暴怒起来。可谓风雪几欲迷人双眼,寒霜浸透身上层层的衣袍。而二来在陪着何可纲前来见唐枫之时,行这一路之上,已然看到了这风雪的大,对此深有体会。眼见这位冰雪城主对此有些踌躇不定,索性与他把话挑明了道:“城主可是打算派属下,连夜就把这御寒之物与曹将军送运过去?也免得曹将军手下部队,因此风雪而有所伤亡?”说着,扭头瞧了一眼床榻之上的那位何可纲。就见一个军校正小心翼翼的,将其双脚放到盛满热水的铜盆之中。可何可纲,却早已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将过去,鼻息亦如同雷鸣一般的响了起来。

第746章 无边春色从东来,日落苍然满关中

听到二来开门见山的与自己询问道,不觉点了点头,稍有些犹疑的与他商讨道:“二来你此言倒是说到哥哥我的心里头去了,我正打算派你统率着一支军队轻装简行,只需带上一些御寒的衣物,和一些给养连夜赶到变蛟那厢去。也免得他的军队,在这一场暴风雪之中出现不可预料的伤亡。本来,我心中思忖着,等到天色明亮起来再派出人马赶过去。也免得,所派去的人马趁夜去赶这陡峭的山路,在出现别的意外?再者一说,天亮赶路,山路之上何虚何实,倒也看的真细一些,这山路自然便也能赶得快上一些。可,方才见你等进来之时,也顺便瞧了一眼这屋外头的风雪,却是如此的大。看上去,如要在等到天明时分,派出人马前去运送御寒衣物的话?就恐怕,变蛟的人马十停去之三停。余者,尽管幸免于难,恐也是被冻伤所累,也根本无以能去追剿与那李永芳和那个祖大寿二人了。因此,我意已决,彻夜命你走一趟北汛口。定要于我将这御寒衣物,和一些给养设法全部运抵到他那里去。再有,我这便去命人在城内各处酒馆之中搜罗些酒水来,也一同与他等送将过去,再这严寒的天气中,喝上一口水酒,也好能让自己的身子感到暖和一些。只是不知二来兄弟,你可是敢接了这趟差事?去为我军将这给养给运送过去?”这位东北军主帅说完,瞅着二来的脸上神情。

二来心中也明白,这一趟差事可不是那么十分好干的。否则,这位城主大人,也不会命人把自己给招呼过来?一是看中了自己手下人,较起那些军中的寻常军校要略高上一筹。尤其是在素日的训练之中,就有遇到类似于眼前这般的十万火急的事情,该如何应对一条。故此,才将自己给喊了过来,与自己协商一下,看自己可是否能够出兵,驰援与曹变蛟去?二来急忙对着眼前的东北军主帅点了点头,对其回复道:“请城主大人下令,二来担保定能将这御寒之物,与曹将军送抵到大营之内去。”说罢就等着这位冰雪城主传下军令来。

就见这位东北军统帅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名校尉吩咐道:“你眼下就与我将亲兵队伍全部集合起来,带着他们去城内各个店铺之中和府库里,将所有能御寒之物都与我搜集起来,随之送递到我这里来。最为主要的,再到城内那些较大的酒楼里,紧急调集一千坛子美酒来。对他等说,这银子绝不会少了他们的。不过,如有借故胡搅蛮缠撒泼以及故意生事来阻挠官差者?一律抓入大牢之中,待等闲暇之时,在细细的逐个过堂。并命人将额亦都给我找到此处来,对他说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找他来。在有,对那些买卖店铺掌柜的定要客气一些,毕竟是咱东北军有求于人。不过,决不可因此而坏了咱们的名头,要与他等留下一张字据,也好让他等拿着这字据,将来到官府里来讨要这笔银两。即便他等不肯立下字据?也决不可就此算了,定要留下收条才可将东西取回来。如有哪一个军校,借着此次时机,巧取豪夺欺压与那些店铺和百姓?一旦为我所查知出来,一概致以死罪。你这便去罢,可要记牢我方才的这一番话,去对那些弟兄好好地说一说。别因一点蝇头小利,反而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可殊为不值。”这才挥手,令这军校退下去。

等那军校走出大门之后,这才又拉着二来坐到桌旁,兄弟二人开始就这一张简陋异常的行军图,仔仔细细的察看起来。并时不时的互相商量一下,在听听对方的建议。额亦都很快就带着一些手下人,顶着风雪赶到了李永芳的府宅院内,下了马直接走进书房。一进门,就高声嚷嚷道:“怎么的?我听说贺疯子那厮居然如此不小心,还中了一只毒药箭?如今可是救过来了?我这正打算赶奔他的大营去看望与他,可巧你便命人将我招呼到此处来,说有什么十分火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如今复城都得过来了,咱们还能有何紧要的事情,需要连夜去忙乎着?”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戴着的蒙古帽子脱摘下来,在手上来回的拍打一回,将帽子上的雪都拍打干净之后,却并不将帽子马上带上。反而是随手放在桌子上,又将两面肩头上的雪都掸下去,却也俯下身凑到桌旁,来盯着桌上的那张行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