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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现在还没有罪,可是等进了廷尉寺,恐怕臣的罪就多了,尽南山之竹,未必能书。”

“这么大的罪?”天子听出了梁啸指责廷尉寺严刑逼供的意思,不免有些不悦,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不是臣的罪大,是廷尉掾张汤的手段狠毒。”梁啸一字一句地说道:“连魏其侯那样的老臣都被打得没了人形,臣这样的后进又岂有幸免之理?臣出身贫民,没有家荫,只有陛下的信任可依。若没有了陛下的信任,别说是廷尉掾,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狱卒都能取臣的性命。”

天子脸色阴冷,没有看手中的奏疏,却盯着梁啸的眼睛。梁啸的奏疏里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最关键的两个问题,他已经亲口说了出来。窦婴受了大刑,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想要离开长安。

这都是事实,但是事实不等于就能说出来。

窦婴是老臣,而且是对天子有重大帮助的老臣,不管是当年即位,还是最近的西征,窦婴都是功劳卓著的老臣。他被廷尉寺严刑拷打,以后谁还愿意为天子效力?

眼前的梁啸就是最直接不过的例子,他吓坏了,他失望了,他要走了。

一个是老臣,一个是新秀,一个被下了狱,一个要自我放逐,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朝廷,特别是西征尚未结束,治河之事刚刚展开的时候。这两个关键人物的离开,不仅仅是他们本人,带走的将是无数人心和他的功业。

天子毕竟是天子,他站在帝国的最高层,他看一件事看到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关系,而不仅仅是事件本身。他清楚窦婴与梁啸这两个人对他事业的重要性,又岂能轻易的让梁啸离开。

他只是没想到梁啸会这么直接,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把他堵在了死角里,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天子恼羞成怒。“难道就因为窦婴是老臣,所以有罪也不能审问?”

“陛下,臣不知道窦婴有什么罪,但是臣知道,动了那样的大刑,想让他认什么罪,他就是什么罪。与其说他有罪,不如说有人希望他有罪。”梁啸挺起了身子,直视天子。“臣斗胆,敢问陛下:窦婴究竟是什么罪?”

天子大怒,厉声道:“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梁啸不卑不亢,拔出腰间的玉具剑,又脱下身上的甲胄,整理好,轻轻的放在天子面前。“臣不敢质问陛下,臣只是想在战死之前问个明白,不要死得稀里糊涂。”

“战死?”天子剑眉倒竖,怒不可遏。“你想在朕面前拔剑?”

“臣若束手就擒,到了廷尉寺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死在陛下面前。”梁啸微微一笑。“臣不敢威胁陛下,但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管是谁,想取我性命,总不能指望我俯首就戮。身为陛下的战士,只可战而死,不可跪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