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坐在堂上,笑容满面。不断有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既有一直保持联络的亲朋,也有久不来往的故旧。他一概笑脸相迎,但却一直没有起身,只是颌首致意。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起起伏伏,他已经认清了这些人的面目。今天的热情并不是出于对他的敬重,而是畏惧他的影响。不管他如何冷淡他们,只要他还能得到天子的器重,这些人就不会离他而去。不管他如何热情相待,只要天子冷落了他,他们就会弃他如弊履。
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太热情。
在人群中,陈掌走了进来,脚刚跨上堂,陈掌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拱手施礼。“窦公,某不请自来,还请窦公见谅。”
“无妨,来的都是客。”窦婴的眉毛微微一挑。陈掌是卫氏一系,突然到这儿来,恐怕不仅仅是来凑热情,很可能是阳信长公主派来的试探。不过,这种事都不能摆在脸上,所以他还是给了陈掌一个笑脸。
陈掌入座,说了几句闲话,渐渐的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他今天来求见,是想买十部精装本的新书。陈窦子弟的游纪一面世,立刻成了抢手货,不仅男人爱看,闺房里的妇人们更爱看。这书不仅内容轻松,读之能够增广见闻,而且装帧新颖,是一个难得的玩物。妇人们见面,都把这部书当作读资,如果没有读过,多少有些落伍的感觉。
在争过有与没有之后,相互之间的争风很快就变成了拥有的是简装本还是精装本。贵妇人们不缺钱,为了人前充门面,她们愿意多花两倍多的钱买一部精装本。可是精装本数量有限,很快就被收藏一空,如今只有窦婴手里还有精装本。
“你要买十部?”窦婴很好奇。
“窦公有所不知,你编的这部书现在不仅是人人争相拜读的大作,还是收藏送人的最佳礼物。既有价值,又不俗气,可是风行得很。我估计很快就会增值,所以想多买几部,一部分收藏,一部分送人。哈哈哈……”
窦婴笑了。“精装本印得太少,我手头只剩下四五部,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淮南,请淮南王再备一千部。这次精装本比较多,到时候一定优先满足你的要求。”
“那可太好了。”陈掌谢了几句,又提到了一个话题。“听说朝廷对窦公的举措大加赞赏,已经预定了下一部书,可有此事?”
窦婴一听,知道真正的内容来了。天子看了他呈送的新书后,对他大加赞赏,并要求他将下一步的游历内容调整为大河沿岸,配合董仲舒编撰的大河变迁史,实地考察大河两岸的地理水文,为根治河患做准备。
消息一传出,长安的豪门世家闻风而动。河患是大事,根治河患不仅有现实意义,更有政治意义。天子将这样的重任交给窦婴,比拜窦婴为相更有象征意义,谁不想分一杯羹?一时间,他们分为两派,一派赶来与窦婴修好,想在里面占个名。一派不愿意让窦婴擅美,紧急招揽人手,准备与窦婴争功。
陈掌的来意是什么,窦婴搞不清楚,但是他之前和梁啸商量过这件事,对此早有准备。不管陈掌是哪一派,他都不会拒绝。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在帮助朝廷解决实际问题的同时证明自己的价值,争取与天子对话的机会。能够团结的人越多,他们的力量越大,天子越不敢任性妄为。
“的确有这事。怎么,陈君也想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