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连孔夫子都忍不住要去见见南子,我等凡夫俗子,更别指望能天生贤良。”
枚皋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他指着梁啸。“你啊,又在亵渎圣人。”
“我不是亵渎圣人,我只是实事求是。远的,我们就不说了,就我朝开国以来,几位先帝,有哪一位符合内圣外王的标准的?”
枚皋挑了挑眉。“你这胆子越来越大啦,连先帝也敢非议?”
梁啸不以为然的笑笑。“你若是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枚皋指指腰深的水。“我大半身都湿了,还走得了?”
“既然如此,那就安安稳稳的听我说。”梁啸哈哈大笑,上前搂住枚皋的肩膀。两人走到岸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我刚才说过,魏其侯的对手其这不是田蚡,而是天子,更准确地说,是渐渐失去了制衡的皇权。细说起来,田蚡其实也是一个失败者。你看他这个丞相做得,啧啧,他还是天子的舅舅呢,依我看,和孙子差不多。”
枚皋眯起了眼睛,凝神细听。
“你刚才说,田蚡建议徙天下豪强至茂陵,意在打击游侠,暗指魏其侯挟民意自重。我倒是觉得,这不是田蚡的建议,而是天子的想法。当然了,不排除田蚡借刀杀人的可能。可是,在功臣集团、诸侯王失去制衡朝廷的实力时,游侠迟早会成为天子杀戮的对象。”
枚皋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没错,在这几个势力中,游侠其实是实力最弱的。吴楚之后,诸侯王实力大减,游侠的处境就已经大不如前,孝景帝诛杀王孟、周肤,已开屠戮游侠先声。我们的父辈还能游食诸侯,合则留,不合则去,我们现在却只有长安一个去处。不为天子效力,就只能老死乡里。”
梁啸笑笑。枚皋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人都是自私的,枚皋也不例外。如果不涉及到他本人的利益,窦婴和田蚡谁死谁活,他才不关心呢,至少不会这么关心。游侠、游士,有时候很难分得清。枚皋的父亲枚乘,以及现在还在朝的司马相如,都是游士,田蚡提议对付游侠,他们不可能不紧张。
吴楚之前,诸侯王国与朝廷并列,游侠、游士有很多选择。哪个诸侯王礼贤下士,他们就去哪里。一旦礼节不周,他们又从容离去,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主君。可是现在诸侯王国渐渐势弱,朝廷成了唯一的选择,他们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风光了。要说心里没有失落感,肯定是不现实的。
不平则鸣,穷则思变。
他之所以敢和枚皋透露出海的想法,就是因为他从枚皋的话语中猜到了枚皋的心思。枚皋的父亲枚乘就是一个典型的游士,枚皋本人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儒家子弟,没有那么重的忠诚信念,他去过西域,去过来南越,见过世面,知道天下之大。要和他产生共鸣,枚皋无疑是最符合条件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儒家的忠君思想还没有深入人心,像枚皋这样秉承着战国遗风的士子才是知识分子主流,奴性未生,血性尚在。再等百十年,等儒家思想占据了主流地位,再想这么干,就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这场冲突势在必然,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