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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翁?几百岁?董仲舒背地里不知道多少次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可是表面上,他却不敢有任何不敬之举。不管这个李仙翁是真的还是假的,天子和丞相相信他,他就不能随便臧否,万一搅黄了这次大典,天子震怒,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刚刚平定两越,立了大功的冠军侯梁啸都因为言语不逊,被天子赶出了长安,甚至不得不将茂陵的产业送给新近受宠的王美人,他又算什么。他可没有钱送礼,真要犯了事,只能听天由命。

对梁啸的际遇,董仲舒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梁啸离开长安,让他暂时逃脱了被梁啸折辱的困境,可是梁啸的际遇又表明他想借解说天命来进谏的期望已经落空。需要他的时候,天子会降诏垂询。他想进言的时候,却连天子的面都见不着。梁啸想进谏,可是他连来甘泉宫见驾的机会都没有。他董仲舒倒是到了甘泉宫,离天子不过百步之遥,却只能看着李仙翁以神明自居。

董仲舒站在人群中,郁闷不已。他像一个木偶似的,听着指令行动,毫无自主权。

站了一天,腰酸背痛,两腿发软。回到住处,董仲舒一头栽倒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实在太累了,连会飨都不愿意参加。和那些或年轻无知,或年老志弱的同僚坐在一起用餐,他觉得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应该坐在天子身边,以道术为帝王师,致圣王之道。

“先生?”吕步舒推门而入,见董仲舒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董仲舒的鼻端试探了一下。见董仲舒气息正常,吕步舒才松了一口气。

“先生,醒醒。”

董仲舒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天色已黑,眼前昏茫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眼前的弟子,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

“陛下召先生入见。”

“陛下召我?”董仲舒瞬间精神起来,一跃而起。“赶紧为我更衣。步舒,可知何事?”

吕步舒笑了。“先生,你的官服就穿在身上呢,不用换了。只是睡得有些皱了,得抚平才行。”说着,他转到董仲舒身后,用手轻抚衣服后摆的褶皱。董仲舒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连官服都没脱就睡了,不禁赧然,老脸发热。

张罗了一番,董仲舒昂首阔步的走出门,随着来传诏的小黄门走进甘泉宫。经过那些金碧辉煌的新建亭台时,董仲舒不由得想起山东的水灾。郑当时、汲黯已经堵了几个月,决口却依然没有解决,旋堵旋决,受灾的百姓四处逃难,已经有人来到了长安。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董仲舒来到大殿,天子穿着一身华丽的便服,斜倚在凭几上,脸色酡红,看样子刚刚饮了不少酒。一群美人围绕在周围,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浓烈的胭脂味充斥大殿,让人无法呼吸。

董仲舒顿时沉下了脸,停住了脚步,拱着手,身如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