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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与窦婴谈到半夜,尽欢而散。他亲自将窦婴送到殿门口,又目送窦婴离去,直到窦婴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他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脸绷得紧紧的,像是两块石板。

他在廊中站了片刻,转身向后宫走去。

窦婴出了宫,正准备去住处休息,迎面就碰上了郎中令李广。李广似乎等了很久,一看到窦婴就赶了过来,拱拱手,一揖到底。当年吴楚叛乱的时候,李广从军征战,窦婴就是大将军,两人已经有二十几年的交情了。

窦婴坦然的接受了李广的拜见,笑道:“你这么周全,怕不是来迎我吧?”

李广尴尬的笑笑。“君侯,你看你,这话说得,我难道就不能来迎迎你吗?”

“行了,我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就不说客套话了。”窦婴收起笑容,长叹一声:“梁啸已经离开长安,他将茂陵的产业全送给了王美人的兄长。北阙甲第是天子赏赐,他不敢卖,不过也搬空了。我看他的意思,怕是有些意冷。”

李广惋惜的摇摇头。“梁啸这小子,聪明自是聪明,却少了几分韧性。少年富贵,终究还是没吃过苦头,刚受了点委屈就心灰意冷了。”

“这也不能怪他。血染征服,爬冰卧雪,最后却不如因色得宠,谁能不寒心。将士寒心,军无斗志,我大汉可就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觉得很失落。”李广一声叹息,咂了咂嘴。他看看四周,向窦婴凑近两步,低声道:“君侯,西域的情况,你可知道?”

窦婴眉心微蹙。“西域又怎么了?”

“西域情况不太妙。右部匈奴已经缓过劲来,打算联合羌人,重取西域。羌人嘛,你也知道的,贪财好利,言而无信,自然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如今羌人蠢蠢欲动,武威附近的匈奴斥候也越来越多,怕是有战事要发生。河西尚且如此,西域又岂能独安?”

窦婴愕然半晌,喟然而叹。“这便是当初没有采纳梁啸建议的遗祸了。好在两越战事已经结束,朝廷也能抽调兵力西征,否则的话,西域怕是要得而复失。”

“正是如此。”李广附和道。

窦婴打量了李广两眼,忽有所悟。“你是想请战吧?”

李广的眼角抽了抽,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果然瞒不过君侯。没错,郎中令虽然尊贵,可是我还是习惯了沙场征战。再说了,我儿当户也在西域,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他了。如今他有危险,我这心里实在是着急啊。君侯,方便的话,还请君侯多多照拂。”

窦婴点点头。“我尽力而为吧。这也是个好机会,让天子看看,关键的时候,巧言令色是不顶用的,还是要靠能征善战的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