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已经年近四十,他的少年时代正是军功集团由巅峰走向衰落的过程。一方面,他会留恋曾经的权势,另一方面,他也会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悲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和平阳侯府的一个侍女私通,并将她娶为正妻。
陈掌的心情就是无数军功集团子弟的写照。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也就是陈家那条路:和皇室联姻,成为外戚,借皇权来维持自己的利益。实际上,这等同于举手投降。
黄老之道的核心是无为而治,汉初推行黄老之道的目的之一就是皇权和军功集团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天子不想无为,而要大有作为,军功集团就悲剧了。老一辈开国功臣相继辞世,剩下的这些年轻人只能徒呼奈何。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落魄贵族虽然江河日下,总体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天子眼下只能压制他们,不给他们加官晋爵的机会,却不能强行剥夺。再等一二十年,天子皇权稳固,他们就没这么舒服了。最闻名的一次是以酢金成份不足为由,一口气剥夺了一百多人的爵位。
陈掌没有爵位在身,但他的感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历史上,他一直谋求复国,却也一直没有成功,哪怕是卫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梁啸打量着陈掌,想着历史上的那些记载,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君侯,你怎么了?”陈掌被梁啸看得心里发毛,提心吊胆的问道。他觉得梁啸的眼神不对劲,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自问已经给足了梁啸面子,应该足以挽回家奴们的过失,为何梁啸还这么看他?
“哦,没什么。”梁啸收回心神,举起杯,挡在面前,掩饰自己的失态。两人喝了一杯酒,梁啸又问道:“陈君也是长安名士,没去过长门园吗?”
陈掌苦笑着摇摇头。“我算什么名士,文不成,武不就,年近不惑,依然做着一个千石小官,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熬出头,哪有资格去长门园的集会。就连董夫子也是投书自荐,又到魏其侯府上讲了几次学,这才收到邀请的。”
梁啸心中一动。他昨天和刘陵谈了很多,但大多是关于治水的事,却没顾得上问一下窦婴。
“魏其侯的门也难进?”
“相对来说好一些。”陈掌歪了歪嘴。“魏其侯虽然风光,毕竟年老,如果门再难进,恐怕就没人愿意去了。”
梁啸笑了。原来窦婴混得这么惨啊,连陈掌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两人说了半晌,卫少儿准备了酒宴,梁啸和陈掌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最后当着陈掌夫妻的面,确定了代师收徒的消息,这才离开了陈府。
卫少儿感激不已,亲自送出门,又嘱咐霍去病多在梁啸左右侍从,这才依依惜别。回到家中,陈掌看着破碎的大门,长叹一声。卫少儿心中不安,连忙说道:“我已经请了人来修,很快就能修好。”
陈掌摆摆手。“算了,是那些狗东西不长眼睛,居然得罪了这位新贵。好在去病是他师弟,没闹出人命来。他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但凡动了杀机,没有几条人命是挡不住的。少儿,我看他对去病甚是喜爱,你可以嘱咐去病机灵点,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