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做得到,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做不到。”刘陵转过身来,面对梁啸,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梁啸的胸口。“你的志向太大,岂能坐视天子走上歧路。”
梁啸眨眨眼睛,哈哈一笑。刘陵知道他的心思,他也无须隐瞒。他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看着帐底出神。刘陵伏在他胸口,将他的脸拨了过来,笑道:“被我说中了?”
“夫人聪慧,无所不中。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等一等。待时机到了,再做计较。”刘陵胸有成竹。
“什么时机?”
“治水的时机。”
梁啸想起刘安的话,心中一动,便对刘陵说了。刘陵听了,抿着嘴笑了起来。“你知道么,大河决口,对山东普通百姓来说当然是灾难,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
“大河决口,受灾最严重的是豫兖青徐四州,但周边郡国却是受益的。一是受灾的百姓外逃,周边郡国有了大量的流民。这些人要吃饭,粮价会上涨。这些人要挣钱,佣价会下跌。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只能卖儿卖女,甚至把自己卖了,所以奴价也会下跌……”
梁啸听了刘陵的解释,后脖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没有下船,只是远远地看到了岸边捕鱼解饥的流民,已经觉得事态严重,听了刘陵的分析,这才知道这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除了那些受灾地区的百姓,根本没有人愿意治水,因为他们是这场洪灾的受益者。他记得历史上记载田蚡不主张治水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封在河北。现在看来,把责任推给田蚡一个人未免有失公允,实际上,这场洪水之所以流毒十余年,是因为有无数人不希望洪水结束。
“治水之时,要用到很多物资,能够提供这些物资的人,都能从中获益。朝廷拨付的大量赋税究竟有多少被用到治河上,又有多少被人私分了,谁也说不准。就说洪水过后,那一层厚厚的淤泥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笔财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瓜分呢。”
梁啸斜睨着刘陵。“你父王也等着发这笔财?”
刘陵白了梁啸一眼。“我父王现在有大笔的生意在手,日进斗金,哪里还会在乎这点小钱。他不是不肯说,而是怕你按捺不住一腔热血,半途中就上书天子,或者夸下海口。治水,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做禹的人很多,但绝大多数人最后都成了鲧。”
梁啸汗颜。的确,治水不仅是一件技术活,更是一件苦差使。他又不懂治水,如果激于一腔义愤,主动请缨,不仅要吃很多苦,最后下场也不会乐观。
“所以说,你暂时引退也不错,一来可以钻研一下治水之道,二来也好让情绪发酵一段时间。虽说从中得利的人不少,但绝对不包括天子。时间越长,他受到的压力越大。除非那些神明真的能帮他,否则他迟早会因此事受到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