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敢强求?若是晏大帅不肯答应,我自然只能设法联络,请他们保全自己先行回来,仅此而已。”汪孚林当然不会无知到要挟晏继芳,当下一摊手,非常光棍地说道,“我只是想招抚海盗开发东番,日后南澳总兵府可以从福建广东独立出来,统辖南澳、澎湖诸岛、东番,免得海盗招抚之后,在广东以及福建上岸为民却依旧不肯消停。日后一旦东番稳固,还可趁势经略南洋。不过这也不是我这个十府巡按该操心的事,办不成不办就是了,只可惜吕公子他们冒奇险的一番辛苦。”
晏继芳当然知道吕光午当年的勇猛威名,这位说是斩将夺旗的猛将,但却是出身书香门第,和他不是一类人,可当时浙军之中不少人都与吕光午颇有些交情——当然,那都是打出来的!当然,敢于挑战叫阵的,往往都是那些不在乎输赢的家伙,他却没打过,但毕竟是老相识。想到这么一位竟然也甘为马前卒,想到戚良千里迢迢赶来,竟然仿佛是充当了汪孚林的护卫,再想到汪孚林这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意思,他不知不觉心却已经动了。
“什么开发东番,经略南洋,你先说来与我听听。”
看来先步步紧逼,然后以退为进的计策是对的。汪孚林心里这么想,嘴里也没闲着,立刻开始了详详细细的解说。这是他早就让杜茂德和徐丹旺起草过的条陈中,详细推敲,补充过很多细节的,再加上他对东南亚诸国如今的格局,以及西班牙葡萄牙的现状颇有了解,自然说得头头是道。到最后将局势到未来计划,再到可能有的反弹等等一一挑明之后,他这才对着晏继芳拱了拱手。
“事到如今,如果晏大帅不愿意贸贸然掺和进去,也可以用训练为由先行整编兵马,号称演练,等事情过去之后,如若不成,晏大帅只管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责任尽在我身上。如果侥幸能够成功……”
“事败算你的,若是成功便功劳二一添作五,是不是这意思?”晏继芳没好气地斜睨了汪孚林一眼,已经发福的身躯这时候一挺,却愣生生多了几分久战沙场的威势,“我还不至于这点担待都没有!但唯有一条,吕公子也好,你那个幕僚也好,还有你那条船也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唯有你,绝对不许上船!”
其他的风险他可以承担,但要是堂堂广东巡按御史却陷在海盗之中,这巨大的政治风险他却承担不起!
第七三零章 落魄的枭雄
外平诸岛位于南澳县东南,光是这个名字,后世的人必定会感到极其陌生,但如果换一个名字,南澎列岛,那么很多人便会恍然大悟了。相比南澳岛,这些岛屿全都是人们眼中的荒岛,袖珍到有些岛人步行走一圈都只要不多久功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原本并不适合人居住。
然而,对于被官兵从广东福建撵走,下南洋之后却又遇到诸多困难的海盗们来说,在东番也就是后世的台湾岛重振旗鼓后,这一片临时的栖身之地却是重新踏入粤东闽南的跳板。
若不是想试一试官府是否会重新招抚,他们早就退守台湾岛去了,那好歹是个比南澳还大好几倍的岛,唯一的缺憾只在于距离大陆太远,比不上南澳岛、双屿岛这些沿海岛屿可以便利地走私货物!
当然,散居南澎诸岛,总共二三十条船上,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其中最激烈的一种,那就是之前一再求招抚碰壁,现如今不若集中力量,重点攻击某一处卫所,显示一下实力。官兵不愿意招抚,那是因为指量着他们已经快被赶尽杀绝了,要是他们能够显露出健壮的肌肉,那官府改变主意也未必可知。
在这乱糟糟一片的各种声音中,在外平诸岛中最大的那个岛上,挂着简陋黑旗的一条艚船上,曾经叱咤风云的林阿凤正在专心致志地烤鱼。在这种远离大陆的地方,干菜、海鸟以及海鱼,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这一圈岛屿上,有可供饮用淡水,以及植被覆盖较为茂密的岛一共只有三个,实力最大的林阿凤占据了两个,另有一个则是一些散兵游勇暂居,但林阿凤也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林道乾便在其中。
若是早些年,他一定会冷笑一声,立刻调度全部船只和人马,去和林道乾干一架,决定谁才是海上霸主,但现如今他早已经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了。去年被官兵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于是把心一横去吕宋打了那一仗,看似曾经把那些红毛鬼子打得抱头鼠窜,但他的损失同样非常大。
他已经没有当年鼎盛时期那号称上千条船,几万人马了——那当然是夸张,真要有几万人,他早就横扫南洋了——如今部众有的独立山头拉走了人,有的则是遁回家乡,他身边也就只有这稀稀拉拉几百人。
这其中,明人只占不到一半,还有日本人、黑人乃至于吕宋当地的土人等等,战力参差不齐。当然,林道乾若躲在那些散兵游勇之中,实力只会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