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能够去捣腾这些,首先他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漩涡,同时让汪道昆能够和光同尘才行,剩下的就得看大兴县令杨某人是否给力了。
第六二六章 斯文禽兽,士林败类
一任府推官后调任大兴县令的杨万年,原本作为全天下最难当的县令之一,日子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可这一次,他出名了。
尽管距离强项令的成就还差一点,但处于舆论风口浪尖上的他再也不是一个无名之辈。他从各种渠道听说,自己的名字甚至会在早朝上大佬们彼此交头接耳时迸出来,尽管有人赞赏,有人厌恶,但总比之前籍籍无名,只有那些权贵家的管事有什么事要找官府的时候方才记起要好得多。当然,在名声大噪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就在这两天,现任顺天府尹曾同亨没少给他脸色看。这位顶头大上司如此态度,杨万年自是心里七上八下。出身江西的曾同亨对他来说是科场老前辈了,而且,吉水曾氏乃是江西有名的书香门第,其父曾存仁以及弟弟曾乾仁全都是进士,和他这种寒门书生格外不同。眼看明天便是公示出去的审理之日,去了一趟顺天府衙,又碰了钉子回来的他自是唉声叹气。
然而,回到大兴县衙之后,他把这经过一说,却不想马师爷立刻笑道:“东翁别以为府尹大人真的那么刚强,想当初他和严嵩是同乡,尚书吴鹏又是他父亲的同年,他却一次都没去谒见,当京官期间常常住在衙门直房,不回家,等到当了没实权的太常少卿,他就立刻撂挑子辞官,已故吏部尚书杨博最恨他的沽名钓誉,还骂过他是假道学,伪君子。这种人明面刚强,实则柔韧,这脸色是附和舆论暂时做出来给人看的。但使东翁明天旗开得胜,他到时候一定会翻过来赞叹东翁。府尹大人就是这么个人。”
自己能说的都被马师爷说完了,又见杨万年脸色立刻转而缓和,谢师爷有些郁闷,只能把整理好的各式人证物证再次罗列梳理了一遍。而杨万年听着听着,渐渐就心定了,可临到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虽说是皇太后皇上给内阁传了话,这件案子就交给本县,那明天到底要不要传汪孚林?”
“这……”这一次就连能言善辩主意多多的马师爷也有点踌躇。他和一旁的谢师爷交换了一个眼色,最后极其谨慎地说道,“东翁不妨见机行事。”
咳,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尽管杨万年并没有完全定下心来,但第二天午堂时,他就完全拿出了十万分精神。
这一桩轰动京师的案子,引来了无数官民百姓看热闹。大兴县衙前头那条县前街上人山人海,少有的几个铺子也全都被精明的掌柜摆上了桌椅,用来招揽那些有身份的人来闲坐。
当有人嚷嚷说吴三娘来了,不知多少人踮脚眺望,只盼能看清楚这位敢大胆以民告官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等到瞧见这个素颜朝天却仍不失妖娆的女子径直在差役引导下进了衙门,众多人就议论纷纷了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吵了好一阵子,突然又有人叫道:“那位都察院的王御史来了。”
王世芳只觉得这辈子都没那么丢脸过,别说进士,就是举人遇到这种被人告上公堂的时候,都可以派个管家去衙门代替自己出席,而不必抛头露面招惹是非,可现在他已经是在都察院干了大半年的试职御史,却没想到竟然会因此惊动宫中帝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这里走一趟。事到如今,已经有些绝望的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就这样了,因此满心憋屈,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把一切都赖在政治斗争上。
这样至少时过境迁之后,他还可能有起复的机会!要不然,他就鱼死网破,把汪孚林一块拖下水!
因此,众目睽睽之下,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铁青着脸下了轿子,走向了县衙大门——平时他出入可以坐骡子又或者其他,今天却绝对不敢就这样招摇过市,生怕被人认出来,因此不得不掏钱雇了二人抬的小轿。可眼看他距离大门只剩下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只听得脑后传来了呼呼风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后背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连卖笑女人的钱都骗,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