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临行之前的傍晚,他一时起意去了一下县城中租借给戚家军将兵的祖宅,问了问戚良,这位前悍将竟是点了头,又叫了两个腿脚方便的老卒随行。眇目的戚良看上去并不凶恶,那张憨厚的脸反而显得和寻常乡民没什么两样,但他那戚家军的名头,汪孚林却知道这贺寿队伍的安全性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程乃轩毫不在意阵容豪华,他恨不得这次去的人越多越好,仿佛这些人全都是给他保驾护航,免得他受未婚妻欺负,当然举双手欢迎。
汪孚林脚才消肿,勉强走路不太成问题,一路上自然只能坐滑竿。只不过,鉴于之前坐轿子的糟糕体验,他瞅着机会和戚良约定,等回头伤好之后,一定就去和这位学骑马。
这浩浩荡荡一行人抵达松明山后,村民得知汪小官人回来了,自然是围上来问东问西,一听说来的还有叶县尊家公子小姐,竟都抢着腾出屋子给人住。
到最后,还是何为代汪道昆的父亲汪良彬出面,请了叶明月叶小胖以及程乃轩戚良等人借住松园。至于汪孚林和汪二娘汪小妹金宝秋枫,却婉言谢绝了住松园,选择了回自己家。毕竟,蜗居虽小,五脏俱全,又到底是自家老宅,比寄居别人家感觉舒坦得多。扑倒在自己屋子里那张斑驳掉漆,一动就会嘎吱作响的床上,汪孚林舒舒服服打了几个滚。好一会儿过后,眼见得门前有人影,他方才懒洋洋地问道:“谁?”
“爹。”
“小官人。”
汪孚林一看是金宝,后头还跟着秋枫,他就笑了起来:“重回老宅,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在县后街住得太舒服,觉得这里又逼仄,又老旧?”
“没有没有,挺好的。”秋枫赶紧摇头,等发现汪孚林坐起身来,饶有兴致看着他,他才小声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城里那屋子再好,也是别人的。”
汪孚林听这小家伙竟然还说大道理,顿时乐了,等看着金宝时,金宝却说道:“我还是觉得松明山好,清净安闲,不像城里,太乱。”
对于还只有八岁的金宝来说,他不懂那些来回角力,甚至连像秋枫这样当双面间谍,都还绝对没办法胜任,所以他只觉得城里太乱,不如松明山的宁静。而秋枫对此当然不能苟同,他和金宝已经很熟了,不再有之前那些滑稽的妒忌,这会儿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汪孚林也不说谁对谁错,笑着站起身在每人头上拍了一巴掌,这才说道:“难得回来,吃过午饭之后,你们就在村里四处走走,好好转一转,散散心!”
住在松园那里的人,午饭自然有那边负责,而汪孚林这边回来得突然,按照汪七的打算,原本是要妻子好好做上一大桌的,汪孚林却制止了老仆,让他尽着厨下那些新鲜采摘的蔬菜瓜果,以及四乡八邻闻讯送来的鸡蛋猪肉等等,做点家乡风味即可。而他虽说随身带着一小包干辣椒末,可要下厨的打算却被汪七给掐灭在了苗头状态,只能怏怏作罢。至于汪二娘,拉着汪小妹久违地喂鸡摘菜,那银铃般的笑声在风中飘荡,仿佛把一切阴霾都给冲干净了。
一顿饭吃得简单却又舒服,午后,汪二娘拉着汪小妹,又叫上汪七带路,竟是跑去对面西溪南村,找做糖葫芦的松伯,也不知道是否想要顺几支糖葫芦回来。金宝则是想回自家废屋看看,汪孚林不放心,让秋枫跟着同去。因为其他人全都在松园,他就清闲了下来,午后打了个小盹后,出了自家宅子,漫步在田埂上,看着两边已经呈现出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只觉得心情很好。
“林哥儿!”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汪孚林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认识的乡民,便笑着叫了一声汪四哥。来人眉开眼笑地上了前来,随即便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只想问问,回头这稻子收割了上来,义店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