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又怎么让稽疑院提前开会?是让王小徐还是让吴景濂?”徐新六笑。“这两个都是复兴会的人。通知代表提前开会是要由他们两个议长通知的,我们怎么能瞒得过复兴会那些代表?再说,我们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提前通知开会?稽疑院可不归总理府管的。”
徐新六一番话,当即把蒋廷黻的主意给否决了,可到底还是聪明人多,张东荪却道:“大家看这样是否可行?就说因为要慰问学生、平息事件,总理府还有其他十二部明天都晚一个小时上班,等稽疑院那边提案通过再行上班。日本宣战我们毫不知情,也未与我们商量,反正就是不作数。现在稽疑院又通过提案,所以……”
张东荪自以为得计,不想还在外头的陆志韦却先声夺人的大声道:“咏霓兄,现在我们要想的不是对日之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马上让禁卫军和巡警接管京城,解散稽疑院后宣布大选,重新建一个自由、民众、博爱的共和国!”
陆志韦不请自来、且一来就鼓动政变,这让翁文灝很是不快,可看在他是燕京大学校长的份上,翁文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反倒是刚才在静听的胡适有些责怪的看着他,“志伟,你怎么来?你不是在积水潭那边……”
“我为什么不能来?”陆志韦大踏步走近,却不坐下。“咏霓兄,我是来为民请愿的!现在正是我们接管京城最好时机,是建立民主共和的最好时机,为何不马上行动呢?!”
“志伟兄,还是请先坐下吧。有话慢慢说,不要激动。”吴景超见陆志韦这般模样,当即站起要把他拉到一边坐下。不想陆志韦却挣脱了他的手,更加厉声道:“我们还等什么?!还等那些人再杀学生吗?流血是要有代价的!这些学生的血的就白流了吗?”
“志伟!”胡适本来听陆志韦来就觉得没好事,可翁文灝本着体恤学生之意却让他进来了。“现在专制的力量还很强大,事情到这个份上,能把徐敬熙逼下去就好,不能再多要求什么了。”
“适之!”陆志韦见胡适也反对自己,心中更加不快——他认为学者就应该有别于官僚的,更要有正义的力量和勇气。“此时徐敬熙等人被学生围逼得没办法只能缩在屋子里。他们又什么力量?他们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专制者在心虚、在害怕!他们害怕学生、害怕人民,他们不敢再做天怨人怒的事情……”
“志伟兄还是坐下吧。”这次是翁文灝亲自过来扶陆志韦坐下,他还给他递了一杯茶。“志伟兄,学生的事情我也很心疼,可谴责凶手是一回事,改变国家政体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专制的力量在害怕,他们根本不害怕。他们之所以什么都不做,那是因为我们做的都没有违反法律,也就是在杨竞成之前划定的规则之内。可一旦我们接管京城、宣布重新大选,那就是在规则之外了……”
“可我们有人民……”陆志韦犹自强辩,这次是吴景超将他的话打断了。
“志伟兄,杨竞成从来就不把人民当回事,以前他只是利用人民、代表人民,可后面五·一五大屠杀一出,他没办法再愚弄人民、代表人民,就退到关外去了。从通化大学堂传出来的消息,这十多年他在那什么文明论的基础上弄出一套更专制、更恶毒的理论。其他我就不多说,只提一句就够了。”
吴景超说到深深吸了口气——每当想到这句话,他总是不寒而栗。“话是这么说的:‘……衡量美德的唯一标准就是勇敢,而关系统治的基本条件就是武力。换而言之可以这么说:有勇气,才有美德;能杀戮,方能统治……’”
‘哐’的一声,陆志韦茶杯摔在地上,他激愤的站起,不敢相信的问:“他……真的这么说?”
包括翁文灝在内,所有人都第一次听说如此血腥残暴的统治宣言,大家全看着吴景超,翁文灝问道:“这真是杨竞成说的?他真敢这么说?!”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是通化大学堂里转抄出来的,杨竞成每月都会去那里给贵族子弟讲演一次,他的讲演每次都有人传抄出来。从语气和思想上看,这几乎就是他的原话。”吴景超肯定道。“文章不止这么几句,可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
上面还说自古以来所有思想的交锋都可以归结为两种:一种是远古部落武士精神的传承,另一种则是不能打猎也不能打仗文人的流毒。前者以勇敢为美德,后者以心机为依仗;前者以武力保卫部落、统治部落;后者用口号挑唆庸人、横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