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殿下。赤露的共产主义是所有工人都是股东,可真正的股东是苏维埃;中国工厂是年长工人是股东,年轻的不是。曾有一些工人因反对闹事,但结果却……。中国人说这是团队主义,工厂业绩好,大家奖金高,业绩不好,奖金就低……”森恪道:“工人基本工资非常低,依靠工资只能一家人吃高粱米和咸菜,奖金则是工资的数倍、十数倍,而且工龄相同的人奖金是一样的……”
“难道优秀的士兵不要嘉奖吗?”载仁亲王听到这里就笑了,又再次发问。
“这……”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是相辅相成的,森恪只是商人,当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他还是道听途说的将其中一些精髓说了出来,他道:“阁下,中国经理说他宁愿要普通的团队,也不要优秀的个人。”在载仁吃瘪之际,他又道:“殿下,我国丰田氏也有意生产汽车,其子喜一郎在太原已有一年,两国工厂有什么差异,殿下可以讯问他。”
丰田氏在日本有名的就是纺织大王丰田佐吉,其生产的纺织机械不但畅销国内,还出口中国。其子丰田喜一郎去年遍游欧美后就在太原二汽扎根了。照说这种偷师学艺之举是要被人驱赶的,可他却是以管理培训生的名义由沪上同济大学堂派在工厂实习,所以,只要他不擅越职责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还是能呆下去。而且以杨锐的话来说,一套工业管理体系真要是单凭几个人就能偷走,那就让他偷走吧。
丰田喜一郎被召至客栈时已经是深夜了,面对裕仁他虽有激动,可他终究是过世面且又在二汽工厂实习多时,面对之前的问题他道:“殿下,中国工厂好像海军的无畏舰那么干净,看不到浪费;工人也以厂为家,每时每刻都在讨论效率改善和品质改善;而反观我国工厂,四处都是混乱和浪费,工人只在上班的时候努力,下班的时候就忘记了工厂的事情;如果是计件工资,工人们还会为了抢夺高价工作而打架……”
丰田喜一郎根本就不是管理人才,但自家工厂和太原二汽有什么差别,他还是极为清楚的,他大概陈述了近半个小时,裕仁也听了半个小时,在他说‘大概就是这些’之后,陪在一边熬夜的珍田捨己问道:“日本公司能不能和中国公司竞争?”
问题如此直接,丰田喜一郎即便想委婉也不委婉不了。爱国的他只好拿出从中国市场上买的日产猴牌火柴,而后从桌子上拿起客栈提供的中国产吉祥火柴,然后什么都没说开始刮火柴:吉祥刮一根、猴牌刮一根,吉祥刮一根、猴牌刮一根……,一盒火柴刮完后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裕仁道:“殿下,中国火柴梗的原料大多进口至日本,且很多中国人并不知道猴牌产自日本,但是……”
丰田喜一郎的火柴试验后,裕仁彻夜未眠。日本货是下三滥的代表他早就有所耳闻,可当时的日本货还有价格优势;如今下三滥还是下三滥,可价格优势不复存在,如此下去,一旦市场饱和,那最先淘汰就是日本货,白天杨锐的逆耳之言终于在一个晚上后变成苦口良药。
“殿下似乎昨晚似乎没有睡好?”客栈内,杨锐看着两只熊猫眼的小鬼子笑问道。
“是没怎么睡好。”裕仁终究是个爱面子的,他想问杨锐的关于日本山羊的解决之道,却又不好直接相询,很有些扭扭捏捏,他道:“阁下,今日能不去参观吗。昨天放羊的故事能否再次细说……”
“放羊也许是关键,可养草更为重要,没有好草哪有好羊。”杨锐说话间,裕仁屏退了旁人,杨锐见他如此,也让随从退了下去。
“一旦放羊养草,那牧羊人怎么办?”裕仁待诸人走后拿出纸笔开始笔谈,这是两人不需要翻译的情况下,唯一有效的沟通方式。
杨锐完全知道裕仁的心结在哪,反写道:“那就要看牧羊人想干什么了。若是只为自己,满清就是前车之鉴,若是与民同乐,那便是社稷万年。是朕即国家、国家即朕,还是朕就是朕,国家只是私有之物,全在一念之间。”
“贵国之王,便是朕即国家、国家即朕吗?”裕仁再写,虽然神色依然严肃,可目光里却是不屑,他终究不想成为朱宽肅那样的牌坊。
“不依照实际而以个人意志改变整个国家,一旦失败,后果不可想象。”杨锐无法完全站在他的对立面,只能委婉劝解。
“那阁下自己呢?中国每一个变化,焉何不是阁下之个人意志?”裕仁此句打在杨锐的要害上,他无法告诉别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