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适之在美国难道也不关注战局?”俞颂华笑道:“现在英国商船损失厉害,而自己却年产商船却只有五十万吨(注),只得求助于他国,其中商船最多就是我国和日本,可数年前中日两国的商船便联营了,日本是英国的盟友,可我国不是;再说日本国内所有造船所内船坞、船台上造的都是我国的船,正在建的船坞和船台订单也是我国的。而从事航运可收暴利……”
俞颂华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郭虞裳就笑道:“所以现在日本人觉得和我国联营吃了亏,和我国签订造船合同更吃了亏,极不满意。各大报章都要求政府挽回利权,还大骂签订造船协议的日本官员卖国。所以日本人政府就不得不以盟友战事需要商船为借口,邀请我国谈判,实则是想更改中日造船合同,多分一些利润,这便将杨皙子请过来了。”
“这挽回利权不是我们以前喊的吗。”胡适顿时有些茫然,这世界是真的变了吗?
“当朝眼毒啊。”如今的国人,称呼岷王为今上,称呼杨锐则是当朝。郭虞裳再道:“欧洲未开战便大建船坞,广修铁厂,再弄了一份看似吃亏实则大赚的合同把日本人圈了进去,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事情……”胡适只知道回国的路上德国潜艇又击沉了英国邮轮,数名美国人身死,威尔逊总统这一次不再息事宁人,为表示海洋之通行权是每个国家应享的权利,他已呈请国会,派海军舰艇前往大西洋上护航。此举虽未对德国宣战,但海军可击沉威胁商船队安全敌国潜艇的命令,已等同于对德宣战。美德关系如此紧张,中日之间如何胡适实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唯想起日本的海军,忧心道:“可这商船毕竟是在海上啊,日本海军可是比我国……”
“那又怎么样?”郭虞裳明显是看了邮寄来的国内报纸,深信报上所言,“日本的造船钢板全由我国供给,一旦我国不输出钢板,他的船也造不了,铁砂、生铁也全都购自我国,真要切断供应,那日本连枪炮都造不了;再说日本有军舰,我国却有潜艇啊。我今日才知,德国潜艇居然是与我国合作设计建造的,据闻我国有此种远洋潜艇大小一百五十余艘,真要是开战,那这些潜艇足以将……”
郭虞裳确实有些口无遮拦,现在身处日本人当中,居然说着中日开战的事情,又是俞颂华将他叫住了,而且他还出人意料的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政府真要是乘欧战之际挣数十万万白银,也不一定就是百姓之福,适之很久没回国了,回国之后便知道了。”
俞颂华语焉不详,但胡适也没有深究,因为能在东京呆数日,他第一个想的便是去拜访避居于此的青年杂志主编陈仲甫先生,想知道他在青年杂志封禁后打算怎么办。
胡适想着陈仲甫,在东京麴町区饭田町三丁目一番地,曾经的二十世纪之支那、同盟会会刊民报编辑部,陈仲甫与苏曼殊、杨永泰、邓庆初几人正对突如其来的日本警察怒目而视,那为首的日本警察不懂汉语,他抓着一份青年杂志,用日语道:“我警告你们,在没有取得我国政府合法的发行执照前,请不要销售你们的杂志。”
“可我们只销售给中国人。”杨永泰拦住正要发火的陈仲甫,辩解道。
“只销售给中华人也不行。”日本警察不说支那说拗口的中华,一个劲的摇头,“这一次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你们将会被我国政府驱逐出境。”警察口气强硬,但他说罢还是就礼貌的一躬,而后带着人走了。
“哎呀……,沪上不能办,东京也不能办,章太炎那老东西可要把我们逼死了!”被孙汶封为革命和尚苏曼殊抱怨道,沪上杂志不能销售后,剩余的那几千册就被诸人带到了东京,打算以在日留学生为受众,在此办杂志,谁知道刚把以前剩余的杂志卖出,这日本警察就找上门来了。
“中日两国现在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邓庆初早就反对赴日办杂志之计划,可陈仲甫非要说这里有数千留日学生,同时因为外轮可任意通行中国内河各口岸,这就避开了政府所控制的邮路,不想才开头就遭此重挫。
“日本不行那就办到安南、办到南洋、办到檀香山去。”陈仲甫气的够呛,前月青年杂志无故被封,当时他还请留日旧友章士钊打听情况,不想章士钊回信却是说这潭水很深,说青年杂志上有几篇文章是乱党戴季陶所写,上面指责政府土改是强夺民财反对土改,为某厂不容……
“那也得去各代卖点的账款收回,再把这里盘出去再走啊。”邓庆初提醒着,他说完又很玄乎的道:“其实这地方也够是邪门的,十几年来办了四五份报章杂志,不是被封就是倒闭……”
“别这么迷信!”陈仲甫不悦,青年杂志宗旨便是扫除迷信、倡导科学,邓庆初如此说显然是不合宗旨的。“大家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再去打听打听有谁会接手杂志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