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毛学任下颌上的痣,陈广寿明白自己找对人了。他笑道:“毛先生,我是工部实业局的调查员吴坚白,找毛先生是想了解一些肥皂公司的经营情况。好做个统计。”
毛学任一早来县衙本是来办土地征收的,不想居然遇见了工部实业局的调查员,本就不放在心上的土地核价之事顿时放在了一边,他欢快的笑着,见陈广寿年轻,不好叫大人。只得按照复兴会的习惯道:“吴同志幸苦了。你要调查什么尽管问,学任知无不言啊。”
毛学任和陈广寿在衙门内交谈。一身老爷打扮的毛顺生则在外面苦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钟头。待他双脚都站麻的时候,才见儿子和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出了土改衙门,他立即上前焦急的问道:“事情办了吗?”
见父亲问土地补偿之事。毛学任当即道:“全亏了吴先生,和衙门里的女官理论了半个多钟,硬把我们说成是商民,地价是全补了。”他说罢又向陈广寿介绍道:“这是家父,前年不做粮食生意就买了些地,今天看来投资是失败了。”
毛学任说的风趣,陈广寿则是笑着对毛顺生一礼,他此时按照杨锐的交代,和毛学任做了朋友。“伯父大人生意虽有小败,得胜兄的生意可是大获成功啊。而这土改,朝廷也是逼得没办法才行此策,还请海涵海涵。”
陈广寿一口京腔,虽然没穿官袍,但他能和土改衙门里的大人理论小半个时辰,毛顺生顿时有些敬畏,只对他作了一揖,算是见礼,之后便不说话了。
父亲如此,毛学任也不见外,这边将那些土地文书和补来的银元券交给毛顺生,然后便带着陈广寿安步当车往城北的肥皂公司去,入厂后又带着他看了看肥皂生产车间、包装车间,一切都井然有序。陈广寿虽是外行人,但看到肥皂厂出货口等着的成群成群的挑夫,也知道肥皂公司产品是供不应求。
调查完毕两人闲聊间,听闻这毛学任说到欧洲战事,陈广寿笑着道:“美国总统罗斯福虽然派了特使前去欧洲调停,但他本来就是站在英法协约国这边的,所以他的方案怎么都偏向协约国……”
“我想请教坚白兄,这欧战还能打多久?”毛学任是故意把话题引向欧洲战争的,身在湘潭的他,自然没有身在京城的吴坚白知道的消息多,现在肥皂卖的这么火,和洋货进不来有很大关系,若是能预知欧战动向,那对生意是大利的。
“呵呵,请教不敢当。”陈广寿笑道:“战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就目前看,欧洲战争是整体性战争,是将整个国家的人力、资源、工业潜都组织起来用于战争。德国的外贸渠道被协约国封锁,可协约国的海上通道又被德奥两国的潜艇威胁,以目前看,最少还需两到三年才能结束,弄的不好,没有外力加入,那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外力加入?”毛学任自己也时时琢磨着欧洲战事,闻此便道:“可是说我们和美国?但美国国内反战呼声一片,即便德国人击沉了邮轮死了几十个美国人,他们也只是抗议而已啊。”
“哈哈,”陈广寿还是笑着,他道:“得胜兄有所不知啊,美国底层民众是反战的,但德国贸易封锁后,工厂里的东西大部分是卖给了英法。现在呢,威尔逊的任期马上就要到了,他是想连任总统的,在明年大选前,为了赢得底层民众的选票,他一定要表示出反战的态度。但等明年当选,那情况就不同了,那个时候底层的民众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只能等到四年后再发表意见。
美国的总统时有固定任期的,任期内只要他没有违背法律,民众和国会是没有办法弹劾的,这不像我国,只要有足够的稽疑院代表反对,又能找到大家认可的替代内阁,总理随时可以撤换。”
陈广寿是故意把话题往政治上引的,他说完见毛学任深思,又道:“此次来湘,正好带了几部不错的政论书籍,得胜兄若是有意……”
“要得,要得,真是谢谢坚白兄了。”毛学任眼睛发亮,他素来喜欢看书,不过古书他熟读,可西洋政论书籍却久久不见其门径,无法登堂入室,现在看陈广寿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自觉他推荐的那些政论书籍定是不错,当下就想一睹为快。
见毛学任想看政论书籍,陈广寿心里顿时笑起,来湘潭的第一件事情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