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大小太监文人骚客根本就没心思抱怨平日看的说部就此断文,他们个个都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革命军接管京城皇宫之后,大小太监们先是按照学识分类,不识字并五十岁以下者,下发一百两纹银全部打发回家,五十岁以上者,想回家者加五十两,不想回家的便在宫中颐养天年;而识字的那就不同了,只要对新朝并无怨恨,那就统一考试进入督察院,派驻各地为官。
唯有像季公公还有巴公公这种心灰意冷,不想再问俗事之人,依旧在宫中当差,可此时那些太监头目总管们都被革命党开革,其历年积攒的银两也被收刮的一干二净。老人即去,新人便是升官了,神武元年,四司八局十二监处处都是新人为官,季公公和巴公公如今一为司礼监的随员太监,一为印绶监的掌印太监。换在前清,这可是惹人眼红的位置,但新朝大权掌于内阁,宫中各监也就是牌坊罢了。置身皇宫的自己为何会派到严州来,季公公是不知的,那答案虽在随来的圣旨和尚方宝剑中,但时辰未到他是不好开玉匣的。
富春江两岸冬意萧索,江水清澈,江岸上庄稼已收,阡陌纵横,赤露的田野上犹有一层薄霜,唯有早间的太阳是鲜亮的,晒着暖暖冬阳,季公公倒有些喜欢这江南水乡起来,整个冬天都在这江南度过,这也是不错的。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身边的巴公公忽然默念起白居易的忆江南,一会读罢道:“可惜如今已是冬天,看不着春天的样子。老季,等咱们年过五十,就来江南吧。”
“来江南?咱们不是要在此处呆到明年才能回京么?”季公公道。
“不是这般,我说咱们……那什么退休之后来江南,”巴公公说着新朝的新词儿,“在京里呆了大半辈子了,有生之年换到江南正好。咱们正好把那本说部写下去。”
巴公公一直想把那本说部写完,可光说不练,总是说公务繁多,诸事繁杂,季公公正想笑他,却感觉船身一晃又一荡,而后便停下来了,忽闻得船老大的声音:“诸位客官,可是到严州港了。”于是便道:“这事儿以后再说,赶紧上岸吧,码头上估计接咱们的来人了。”
在杭州巡抚衙门所派管事的协助下,两位公公不一会就出了船舱,上了岸。船停在大南门码头的最里侧,近处并无他船,只远眺西面方见舟船如云、桅杆似林。跨上窄窄的踏板,上岸的两人看见早已在青石码头上等候的一个武官和数顶轿子,为首的那官儿上前敬礼道:“欢迎各位大人莅临严州!属下是华燕秋上尉,特受命来接几位大人。”
见武官向自己敬礼,季公公和巴公公不好说话,只是抱拳,随后便上了轿子,入了大南门,途经黄埔街,穿过无数牌坊,直往严州府衙而去。
京中隐秘来严的两位公公上轿急行的时候,府衙里的众人已经在等着了,今日为中华空军的建军之日,按照算好的日子时辰,午时当为吉时,那时登台最好——效法古时拜将,现在严州府衙前可是搭了一座拜将台,届时圣旨一读,军旗、宝剑、印信一授,这和海军、陆军并列的第三军空军便成立了。
杨锐对礼部弄出这样的花头并不在乎,但预定的空军司令潘世忠少将则从早上起来就是足心冒汗,他不想总理在对空军赞许之后,居然会让空军独立成军。自古以来,有陆军,有水军,可何时有过空军?衙门里坐立不安间,忽闻外面探报,说是京中来的两位公公快到了。
此报一传,潘世忠少将以及诸位空军将领都弹簧般的从凳子竖起来,而本对此并不在乎的杨锐也开始起身。此来的虽是两个太监,但毕竟是皇帝的代表,这小孩儿虽然无权,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在杨锐的带领下,诸人都出了衙门外头迎接来人,杨锐对着两位公公抱拳客套道:“两位公公,事急从权,为严守机密,可是怠慢了。”
季公公见是当朝内阁总理在此吓了一跳,再看他身边的将官众多,也连忙行礼,而后才被众人迎了进衙门去。两人换装完毕,歇息片刻之后又赶至戒备森严的校场,他们刚到不久便听有人喊道:“吉时已到,准备登台!”
神武二年十月初五的严州天际万里白云,翻转如絮,云隙里阳光向下垂照在两丈多高的拜将台上,也洒在校场近千名空军官兵的肩上。季公公巴公公登台之时,西风正烈,拜将台边沿插着的八卦旗、五方旗、还有台子中间插着的三军司命旗呼呼作响,只等礼官见两人入位,示意鼓号大作才把这呼呼之声压了下去。
在司礼官的示意下,季公公走向台子中央的话筒,展开从玉匣里拿出的圣旨,清嗓之后朗声读到:“诸将听旨!奉天承运岷王,诏曰:自鸿蒙终盘古始,数千年皆有飞天之梦,然虽有翱翔天际者,却未闻其能攻城掠地、克敌制胜。而吾国之飞艇,创建于光复革命之初,克敌于贼酋都城之上,功勋卓著、战功赫赫。今孤观列国飞机之盛,纳总理谋国之言,特于陆海两军之外,再设空军。兹将原陆军少将潘世忠晋升至中将,任命为空军司令,原陆军少将单毓年晋升至中将,任命为空军总监,余下秦国镛、刘佐成、李宝焌、李绮庵、谭根等诸校官皆官升一级,转入空军。鹰击长空、翼振华夏,望尔等降神罚于天际,播国威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