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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轰轰烈烈闹了几个月又被另一件事替代。那就是天津水师学堂的严复被解聘。其实天津水师学堂的学生对其教学早有怨言,但一旦将此人从海军系统去除——此人前几年在满清重办海军的时候被任命为顾问官,新朝并无任命——那引起的波澜比之前的还大,毕竟解聘华员洋员都是应该的,要想重办海军,那必定是整顿学校,可严复此人名气极大,大家认为此人旷世逸才,无他难办海军云云。

只是此人名气大,但对海军海战却并不精通,更何况新的海军学校不再以什么格物、算数、代数为主要课程,只专精于海军的实务技能。他洋文虽好,但对海军何益?另外此人素来心高气傲,并不参加葫芦岛海军学堂对教员举行的技能考核,被海军学堂解聘并不意外。看着报纸上乱七八糟的言论,杨锐很是不解,为何一个翻译家会被人认为是海军大才,难道就是因为其以前学过海军吗?几十年来严复一不曾上舰,二不曾译著与海军有关书籍,为何无他就难办海军?和以往一样,报纸上的聒噪完全被杨锐略去不管,但外界对他的评价也逐渐出来了,舆论普遍认为其“无情无义无理”,号称三无总理。

此时三无总理杨竟成正在北京国防大学堂视察,教员们的课程他是没有时间去听,走马观花中,他唯有各处都转转,从图书馆看到学生宿舍,再从学生宿舍看到学校操场,临近吃饭的时候,就在学校食堂吃饭,好看看学生的伙食。

杨锐各处转,陪着的只有校长杨国弼以及保卫人员,若不是他的照片频频见于报端,学校的学生怕是认不出是总理亲自赴校。国防大学的教员多是复兴军的老人以及一些德国人,另外参谋部的一些人也在此兼职,学生则基本是复兴军中的连营长、团旅长,来此深造好从初、中级指挥岗位晋升到中高级指挥岗位,听闻总理来到学校,全校人都围到了食堂。

大家都盼望着杨锐能说些什么,但杨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在杨国弼的请求下,他不得不开始讲话:“诸位是都是军人,军人之责任、军人之奉献、军人之荣誉,都已经了熟于胸,不须多提。但我要说,一个只想着为国尽忠的军人只能说是合格的军人,却非为合格的军官。军人战死光荣,可军官战死,特别是在失败中战死可耻,要知:战争追求的是胜利而非尽忠。

可如何才能胜利?是靠不怕死吗,大刀长矛对洋枪洋炮,即便能胜也极为罕见。真正的胜利是需要掌握军事科学和战争艺术,而非比谁更不怕死。诸位都是国防大学的学生,毕业之后若说只学到了不怕死之精神,那是国防大学之耻辱,也是复兴军之耻辱。

西风东渐,军事科学一直在进步,并且进步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这也是学校要求大家务必掌握一门外语的原因,一个中高级军官,只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关注世界各国的军事进展,是一种失职。以火炮为例,黑火药大炮还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之后开始使用无烟火药,大炮本身也从架退变成了管退,口径越来越大,威力越来越强,步炮之间的合作亦越来越紧密。

由此不难看出,科学的发展推动军事科技的发展,而军事科技的发展,又在逐渐的改变原有的战争模式。日俄战争中,日本骑兵战胜了俄国哥萨克骑兵,为什么?因为日本骑兵不骑马,只开枪——开机关枪,机枪一扫,哥萨克骑兵只能落败。这也就是说骑兵这个延续数千年的兵种正在消亡,这就是军事科学的发展所带来的结果,它不但改变战争模式,更消灭兵种。

只要能提前预知并把握因科技发展而推动的军事科技所改变的战争模式,那么复兴军就将站在世界军事之巅,这也正是西方人凭借科技进步所带动的军事科学进步,从而在半个世纪以来压倒我们的原因:他们研发出洋枪洋炮,他们研究出如何使用洋枪洋炮,所以他们赢了,仅此而已,这和白种人至上毫无关联。但科技的发展并不只是西方才知道,只要我们能敏锐的发现军事科学的进步,并且准确的运用它,那么人们势必会说中华至上。”

杨锐这一次的讲话只在说理,所以场面略显沉闷,但他说到‘中华至上’的时候,学员和教员们都鼓起掌来。等掌声稍歇,杨锐接着道:“军事科学很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如果说军事科学是理性的,是靠思考和计算得出的,那战争艺术就是非理性的,是靠心性和灵魂感应的。这种非理性从远古人类打猎开始就深植于我们的心灵之中,放到现在,放到中高级将领身上,那就是能否把握战争的节奏,能否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给对手最猛烈的打击。

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不是书中能学会的,只能是靠天生,或者是靠实战磨练。对于战争艺术的培养,学堂里是要求每个学员都要学会一门艺术,比如吹笛子啊、画画书法啊、刻印啊(大笑),这些都为了要陶冶诸位的情操,培养灵性和悟性。

这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不懂艺术不懂审美的军官并不是一个好军官,因为这样的人必定呆板,再往深里说,一个军人如果不能感知自己的祖国是美丽的,那他为何要保卫她?只是因为命令,只是因为责任?这其实还不够,唯有挚爱这片热土、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才会完全的燃烧自己去为之奉献。(鼓掌!)

培养心性是一,临摹前人是二。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如果诸位感觉天赋不够,或是自认磨砺不足,那就先熟记前人的战例吧。学校图书馆里头总结了古今中外的各种战例,有胜利的,也有失败的,大家多看一看,多想一想,说不定那一天就会醍醐灌顶,提早得道……”

杨锐的讲演虽然在诸人的大笑中结束,但学员和教员都感觉有所得,乃至一边冷眼旁观的德国教员,也因为他那句“只要能提前预知并把握因科技发展而推动的军事科技所改变的战争模式,那么复兴军就将站在世界军事之巅”而若有所思,“战争模式”这个词在以前杨锐对军官的讲话里就有体现,可到底什么是战争模式?什么改变会导致战争模式的改变?这些杨锐都没说,只能大家去想。

其实对杨锐而言,天资平常的他之所以在军事上越来越自信,并不是因为军队多了,而是因为他完全知道近百年来的战争模式将如何改变,这也是他最终认定万历计划可以成功的原因,因为这是一场战争模式的变革。以日本人到二战都还坚持战列舰的呆板,要从容应对因军事科学进步而变革越来越快的战争模式,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那般艰难。

讲话之后的杨锐被学员礼送出校,一上马车就有电报过来,李子龙凑的很近汇报道:“总理,船队在台湾以东八百海里菲律宾海某处,与一艘日本巡洋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