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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锐确实没有看错,这骑马的正是新任的预备役局局长蔡锷。新年刚过,他不顾劝阻还是赴京到总参报道,只让梁启超伤透了心,但梁启超对此也没办法,当年他也是这么反抗康有为的,现在康有为还是一心尊孔复孔,和他这个共和主义者格格不入,而蔡锷,一心想的是军国主义,只想把中国打造成一个军事强国,又和他的政治主张颇为不合。

蔡锷如此,梁启超也是无法,因为最近的事情比想象还糟糕,民主党虽有云南相帮,但在已经结束的大选中还是失败——各地的消息统计过来,民主党当选议员没有超过选举法关于参政党国会最低名额的限制,只有十四名议员当选,这也就是说,这十四个名额将被其他诸党按照比例均分,民主党诸人是一个也进不了国会。

官没得当,议员也没得做,以后就只能做编辑了。梁启超如此自嘲,但是党内其他人,比如林长民却又另外的打算。在今日的早些时候,林长民就过来游说梁启超,建议其不要和复兴会的人搅在一块,现在有人打算搞福建自治,不如民主党诸人全部撤往福建。

林长民委婉的说福建自治,但梁启超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福建叛乱,现在杨锐对海军施行高压政策而非怀柔,加上福建本是地少山多,一旦搞什么土地国有,那士绅可就要翻天了,即便是减租减息,这些人也是不愿。民主党落选,各地士绅更是落选,官没得当,议员没得做,家产没得保,海军中的闽人又被打压,自然会有人产生这样的心思。

福建如果独立,那么云南也可独立,蔡锷虽然已经赴京,但依然可离京,这便是梁启超约蔡锷来见的意思,只是这一次梁启超的意思还没有表达完,蔡锷就直言否决了,师徒两人悻悻而散。蔡锷回来寓所,梁启超看着躲在内室的林长民,很是无奈。林长民却对此不以为然,蔡锷是有官做的人,而且做的还是他想做的事情,也算是能一展心中抱负,民主党这些没人要的老人那比得过啊。

蔡锷走后,不断叹气的梁启超看着不以为然的林长民道:“宗孟,事情真的能成吗?”

“十有八九。”林长民捻着日式胡须,心神定定的道。“这一次复兴会是将福建八闽的人都给得罪了,还搞什么土地国有,这简直是拿士绅的家业去讨好那些泥腿子,真以为这是无本买卖啊?只要国会一开,通过那个什么地租法案,那福建必定出事,其他地方也是要出事的,同盟会那些人正在游说两广的辅仁文社,想让他们也独立。”

“福建的事情不会有孙汶的人掺和在里面吧?”林长民把形势说的如此之好,梁启超却是不信,那些个士绅要是没人给胆子,一个个都是软趴趴的。复兴会的主张早在报上登着来,他们明确要求的是减租减息,而不是没收田地。还有那个租栈公司,虽然没收了土地使用权,可产权还在啊,地契依然认,并且可以买卖。无非就是每年的收益减少了而已,实际上佃农很多都皮滑的很,对于大地主而言,以前账房下去收租,不一定能收得到、收得全,现在事情交给租栈公司,那就不要费心了。可以说,复兴会的土地政策对于士绅来说,只是伤筋,并未动骨,唯有那些小地主损失极大,但复兴会这边却开了做官的门路,只要他们愿意,识字的还可以去考个官做做。大家都有损失,但这些损失远未到拼命的时候。这里面一定是有蹊跷的。

梁启超猜的极为准确,林长民不再隐瞒,直言道:“是有孙汶的人在其中联络,不过这次出面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叫陈英士的。此人据说是同盟会的一员干将,杭州之事传说就是他做的,胡汉民只是执行而已。”

“那就是说,孙汶和宋教仁闹翻了?”梁启超道:“国民党这次大选虽然没有要达到预期,但最少也是国会第二大党的。”

“国民党虽然是国会第二大党,可这国民党可不是孙汶的国民党,而是宋教仁的国民党。这宋教仁听说以前在东京的时候就和孙汶不对付,只斥孙汶为革命的野心家。同盟会毁党造党之后,孙汶那一系的两广人士,都被他清理了出去。两人是交恶甚深啊。”林长民道。

“哦。难怪孙汶去了日本之后却不回来了。”梁启超道:“那黄兴黄克强呢?他不是湖南人吗,他是和宋教仁一起,还是和孙汶一起?”

“他和孙汶一起!”林长民道。“复兴会和同盟会恩怨甚深,以前革命的时候,都是你破坏我举义,我破坏你举义,现在同盟会破坏之事居然被复兴会抓到了证据,那当初主持革命的那些能走的了吗?要我是黄兴,也得跑。”

“黄兴……孙汶……”梁启超想了想,只是摇头,“宗孟兄,孙汶素来和日人最为亲近,日本有占据着台湾,就在福建对面。他这般搞福建自治,还不是和前清的时候搞举义一个样子,无非换了一个说辞而已,他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掺和了,省得惹事上身。”

“欸,卓如,你……”林长民见梁启超忽然反悔,心中大惊,“你怎么能这样呢?”

“宗孟兄,孙汶做事有几次成过,要是福建之事败了,我们跟着他流落天涯么?正所谓志不同道不合,我历来的主张是中国只能改良,不能革命……”梁启超侃侃而谈,根本就把他之前的说过的话给忘了,只气得林长民直跺脚。趁着还没有宵禁,他草草的施了一礼,快步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