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厚涛被此一问,顿时有些了然了,道:“那这么说来,还是清军胜了,最少还有十万精兵。”
见侄儿终于转过这个弯来,庄余珍很是欣慰的道:“严州革命党无非是占了地形之便,再则是趁人不备而已,现在朝廷又要加饷练兵,为的就是一举剿灭革命党。再过个一年,这严州怕也是要平了。”庄余珍说到此,又是道:“仲儿怕就是在学堂里被人蛊惑的,你去学堂里好生查看一番,看看是谁在宣扬革命?若有,让县里拿下来,关到牢里去。”
“是!”庄厚涛立马应道。
大店街上的中学就是庄余珍办的,也算是庄家的产业,里面请的多是学过新学的学生,庄善昶就在那里上学,他能看到反书,怕就是里面的先生蛊惑的。
庄厚涛利落的说是,庄余珍却有些不安了,他可是知道革命党实情的,这清兵可不像他说的那么能打,现在报纸上都说这些兵和以前李鸿章的淮军毫无二致,他想了又想忽又道:“若是送入县牢,怕是难逃一死,此举实在是有干天和,还是礼送出境吧。”
庄余珍要礼送出境的先生就是徐泰贞,不过此时他倒不知道有人要打他的主意,只是带着杨锐到了一个集镇,在这里倒是有一个农民讲习所,在杨锐的要求下,诸人倒也是驻足过去参观了。
讲习所只设在一个农会会员的家里,破落的四合院院子里只种着几颗枣树,塌了几处的半高院墙围着的院子里,只见一圈子穿着蓝蓝短衣的人个个整整齐齐的坐在几口砖头上,一个很是年轻的先生正在讲着什么,杨锐几人正要靠近院子的时候,几个站在院子外负责巡逻的人提着棍子满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只等他们看到人群里的徐泰贞,这才放下了戒备的棍子,其中一个领头的黑脸汉子行了一个抱拳礼笑着:“徐老师来了。”
对方行礼,杨锐一行人也是对之抱拳回礼。一个狂热的组织不是简单就能培育出来的,而其是有很多细节,特别的手势、专用的口号、统一的服装都是其中重要的部分,初此还要有一只巡逻队,他们是组织中的最狂热者,其作用除了使得会员和非会员彼此隔绝之外,更有惩罚退出者的作用,唯有这样,农会这个组织才会是一个封闭的圈子,也只有在封闭的圈子里,才有团结的基础。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笑脸,杨锐感觉这应该是莒州最狂热的农会会员了。
徐泰贞没有向黑脸汉子介绍杨锐几人,只是问道:“有什么情况没有?有没有人来捣乱?”
“来了几个痞子,被俺赶跑了。他们也来想听一听农会到底讲什么。”黑脸汉子笑着道。
“嗯,做的好!千万不要放坏人进来了。”徐泰贞叮嘱着,而后再一本正经的道:“这是临县来的同志,是来学习我们莒州的宝贵经验的。”
听说是别的县来本县学习的,黑脸汉子笑的更欢了,对着杨锐几人又是抱拳行礼,正色道:“年年清明!”
见他说了切口,杨锐也是正色道:“日日反复!”
这通俗易懂的口号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杨锐闻此虽然觉得粗鄙,但里面的道理却是明白的。现在他甫一搭上话,对面的汉子就很是欢喜,道:“俺叫黑七,欢迎各位兄弟来莒州。来来,进去吧,外面俺守着。”
四合院越走越近,黑板面前那个穿着蓝衫子的年轻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响,说的极快极有气势,用的是方言,不过山东话杨锐好歹还是听的懂的。“……为啥吃不饱饭,咱们又不赌钱,也不吃酒,天天干活,累的苦哈苦哈。怪天怪地都是没用的,现在这世道一年比一年的捐多,一年比一年的税重,时不时又发几次大水,这怎能活的好吃得饱?这怪谁?还是要怪就怪贪官太多,要怪就怪鞑子没用,鞑子每年要赔给洋人几千万两,大大小小的官儿每年又要贪几千万上万万两,再就办了一些新学堂,办巡警,这些钱加起来还是要咱们出的。这还不够,前段日子京城里又开了大会,说还要加捐增税,加谁的捐?增谁的税?还不是加咱们的捐,增咱们的税。
谁朝廷养活了咱们,还是咱们养活了朝廷?前一次咱们辩论过,是咱们养活了朝廷。可就是这个朝廷越养越不活,越要越想多,洋人打不过,老是要赔钱,这才让咱们这些苦哈哈吃不饱饭、穿不暖衫,住不了屋,存不到钱。今年加捐增税还有野菜吃,到明年再加捐增税咱们有什么吃?等后年再加捐那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