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会完张元济,又见了蒋维乔和虞辉祖,他看着两人道:“我这次去了杭州,短时间之内便不再回来了。教育会和天字号便要你们多费心了。”
虞辉祖看着他道:“形势当真到了你一定要去的地步吗?”
“嗯。杭州岌岌可危,我应该去。”蔡元培说道,后又问:“端方那边把盐价提高了数倍,还勒令两江等地不准卖味精等物,影响很大吗?”
见蔡元培不谈去杭州之事,转谈商业上的事情,虞辉祖感觉他去意已决,只好长叹道:“影响很大,两江味精的销售顿时锐减四成,南京那边还有吃了味精会得瘟疫的传言,估计也是他们编出来的。肥皂也销的不好。不过现在正在和一些人谈合作,即我们出原料,他们办工厂,以后我们只把油料和烧碱卖给他们,让他们去造肥皂卖肥皂。”
听说虞辉祖这边有了办法,蔡元培高兴了些,又问道:“那马鞍山铁厂还有通化那边怎么办?满清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端方传话过来了,说马鞍山铁厂不许建十万吨,要建二十万吨的大铁厂,至于铁厂配套的铁路和煤矿,都是和徽商合资的,他怕是动不了。通化那边他要动可是问过美国人,加之那边我们也和当地的士绅都绑在了一起,他也没办法动。”说起商业上的事情,虞辉祖神色凝重起来,但为了不使蔡元培担心,只能挑一些好的说。
“端方为何还同意建铁厂呢?”蔡元培还是奇怪这个事情,又问道。
“端方虽然毒辣,但还是开明的,知道这铁厂建了于国于己都有大好处的,所以会同意建;再则,现在铁价低廉,新厂刚开成本奇高,前面几年就是个无底洞,一个不好就好亏本,汉阳便是如此,不建这个铁厂他就担心我们的钱拿去闹起义了,建了的话名义上是我们的,但实质上一道圣旨就会变成大清的,最后还有一条,也是我最近苦想才得知的,这端方素来亲德,当时铁厂本来是想订美国机器,但他力主用德国的,我看他前次去德国的时候,一定和德国人许诺了什么,这边铁厂要是不建,他在德国人那边下不了台。所以……”
满清对天字号的打压愈来愈重,不过细究起来,马鞍山一处、通化一处、味精一处、肥皂一处、起酥油一处、还有大豆榨油的豆饼以及煤矿各一处,满清能动的就是马鞍山、味精、肥皂和长兴煤矿这几处,这其中,铁厂不是说办好就能办好的,没有个几年磨合,成本下不了,动了也没用;味精和肥皂受损最大,但是因为销售网络已经深入到乡镇,满清有没有质量监督局,所以影响是有,但不致命;至于长兴煤矿,现在商人们知道天字号和复兴会有牵连,都有点打落水狗的意思,煤矿的股份怕是要全部卖掉。
听闻虞辉祖说的有道理,蔡元培的心放宽了不少,他又看向蒋维乔,道:“以后教育会的事情可就要托付给你了。”
蒋维乔看着蔡元培的认真样子,再看想虞辉祖,道:“我会把教育会撑下去的,但是留学生那边花的钱极多,现在……其实教育会牵扯到了各地的士绅,只要钱有着落,那教育会就能运转,我就担心含章兄那边供给不上啊。”
蒋维乔说完,蔡元培还没有说话,虞辉祖就道:“天字号不少厂都在美国上市了,实在不行,上市卖股份的钱可以挪用,这笔钱真的不算是,铁路那边就有一千万;再则日本人一直很眼红我们在通化的煤矿,虽然他们现在看我们的危难,出的煤价极低,但一吨一两还是能赚到的,届时一年卖四百万吨煤,也能把损失的钱补回来。”
蒋维乔只听说有钱便愁眉顿展,蔡元培听说一顿一两便心中极为惊讶,道:“那岂不是一吨煤才二两多?”
“是,日本人开了四日元一吨的价钱。核算下来就只有二两三钱一吨,委实不高,更比当今的行价低了二两,而且合同一签就要签一亿吨,我们现在正在谈,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虞辉祖看上去精神满满,但心里却很是沉重,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五点钟就会自动醒来,他是睡不着,每天听到都是这里被打压,哪里被抵制的消息,他就有一种自己被截肢感觉。并且现在沪上的商人都知道天字号的后台已倒,不少人想来捞一把,要不是甬商素来抱团,加上美国人力挺,这天字号怕真是要被抢了去。
“商业上的事情我不知晓,但现在这形势下,以稳为要,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孤注一掷啊。竟成向来极为忌讳日人,和他们做生意还是要小心为好。”蔡元培教书可以,但是做生意、打仗完全不行,只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压着他身上,让他不得不扛,“还有教育会那边,不管并入满清学部也好,独立也好,法政学校是第一要维护好的,这是我们将来治理国家的根本,竟成出事之前,吩咐办的农学学校也要尽快办好,这是极为要紧的;再有就是那两所大学,不管名义上也好,实质上也好,我们都可以对洋人让步,只要里面的学生能学到东西,学校的规模能扩大,那就行;留学生这边除了庚子退款要抓紧,其他就看含章的了,钱多些就多派,钱少些就少派,西人说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中国也是如此,竟成想着革命一成功,什么都准备好了,我看这太难了……;最后说各地的中学、小学,若是没钱,那就维持现有规模,便是没钱也不能多收费,这不但关系到教育会的声誉,更关系到复兴会的声誉……”
面对着蒋维乔和虞辉祖,蔡元培唠叨了一个多钟头才把事情吩咐完。到了晚上,他又把穆湘瑶叫了过来,不过穆湘瑶一来,蔡元培看着他好久都没说话,好一会他才咬着牙道:“刘光汉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