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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道:“我知道了,先生,您放心吧。”说罢笑着起身出去了。

小胡一走,王季同呆了一会也跟着出了茶馆,四处转悠了一上午下午又进了茶馆,然后从侧门回到了他阁楼办公室。这个东亚同文书院他还是要仔细的调查调查,当然,仅靠小胡这样盯梢是不够的,还得靠人打进去瞅瞅。他从暗橱里拿出了一本册子,上面都是一些在沪人员资料名册,然后一个个人翻看了起来,名册里的人员资料很丰富,除了家庭、自身的情况、一些测试的结果,还有面试时候的一些评语。

终于他选定了五个合适的人选,然后写好指令,又悄悄的出了阁楼,不动声色的来到大马路上的一个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顺带把之前写好的纸条也递了过去。对方老板也没有诧异,轻轻接过了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杂货铺其实整个复兴会沪上命令中转站,纸条上所写的信息会通过地下室的无线电报发报机发出去——如果是沪上的信息,那么直接发向接收点;如果是外地信息,那么则发向陆行远程无线电报发射站,然后再转发给目的地。

很快,信息就分别传到了教育会德语培训班,教育会里负责人就把任务信息传给了相关人员,这几个人都是以各地教育会分会为媒介,通过考验而加入复兴会的坚定分子,基本都是学堂里的学生。按照杨锐的布局,各地教育会是复兴会吸收新鲜血液的造血机。它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办有分会,以教育为名,暗中渗透到各所学堂之中,不断的以一些可靠的人脉,在每个学堂组建一个或者几个救国小组,这些小组则持续的散发一些革命言论和各种民族危亡消息,邹容的《革命军》和陈天华的《猛回头》就是传播的重点。

在传播这些信息的同时,教育会同时还在明面上办一些有奖征文和报刊征稿活动,这些征文的标题无一是以救国的名义出现的,其真正的目的是从这些投稿的文章里找出倾向革命的言论的文章。有道是言为心声,文章里如果有倾向革命的言论,那么写文章的人就是加入复兴会的潜在革命者,这些人都会重点标记出来,然后再由学堂小组的人员去观察接触,是不是真正的革命者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通过这样一暗一明的方式,复兴会的人数开始直线上升,光上个月入会的新人就有三十多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中。洛伦索马贵斯军校除了前两批学员不愁来源,第三批第四批每批五十名学员,都是凑到临近出发的时候才勉强凑齐的,这便造成了后来的一些学生德语学习时间不够。虽然军校从第二批开始教材就固定下来,但是语言不通,在野外拉练的时候还是产生一些问题。当然,能被通过加入复兴会的学生都不是平庸之辈,语言问题只是在前期对后来的学员有些困扰而已,在军校几个月之后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第027章 萤火虫

第二天上午,茶馆的包间里,昨天通知的那五个学生都陆续来了。开始就没有什么交谈,而是一对一的考试,考试是由王季同的助手俞子夷负责的,俞子夷坐在桌子前,面对着有些局促的学生,他打开一个木盒子,拿出一个牌子说道:“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木盒子里有一些牌子,你从里面挑出一个和我手里一样的牌子出来。”

俞子夷手上拿着一个黄色三角型牌子,木盒子里也是一些各种形状、颜色的牌子。看起来问题真的很简单,年轻的学生来之前想到是会有特别任务,但没有想到会有考试,而且考试还这么简单。思考之后,他从木盒子里拿起一个橙色三角形说道:“这个和先生手上的是一样的。”

俞子夷闻言没有表态,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待见学生没有什么补充,接着又把其他的测试题做了一遍,最后才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学校吧。”

一上午的时间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通过了全部的测试。测试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比如第一个问题,“挑一个和我手上一样的牌子”看起来那么简单,其实则不然,“一个和我手里下一样的牌子”所说的“一样”其实包含两个一样:一个是形状一样,另外一个是颜色一样。盒子里的牌子是三角形的不是黄色,是黄色的不是三角形,所以应试者在颜色和形状相同之间就要做选择。按照杨锐给的答案,选择形状一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细心的人,对颜色的忽略其实就是对细节的忽略,这些人常常会在和一个人交谈之后就会忘记交谈之人所穿着的衣服,外在的环境等等相关的细节,他们不能像摄像机一样记录各种细节,只会把精力放在自己所关注事物之上;而选择颜色一样的人,却会常常关注事物的相关情况,只是逻辑性差一些罢了,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更多的是依靠直觉而非推理。王季同曾经问过杨锐为什么会这样,还常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杨锐则是笑而不答。幸好王季同试过之后也觉得有些道理,也就没有去深究来历和为什么了。

其实杨锐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个有理想的四好青年,在大学的时候还是有梦想的,当然这个梦想在他毕业之后就迅速被现实碾碎了。但当时他在大学里还是抱着这样的梦想去学习的,商科读了一年之后,他发现那些伟大的企业真正成功的原因除了带有运气性质的决策之外,另一个关键就是在于人,特别是找到适合的人。决策在很多时候是艰难的,没有人能确定自己的选择万无一失,但是这决策说到底也是决策者的性格使然,什么人做什么事,所以伟大企业的第二支撑“人”就极为重要了。和靠有些运气的决策不同,选人是可以学习的,于是他就对与人力资源有关的东西特别关注,常常缩在图书馆里翻东翻西,这套歪门邪道的选人测试就是他以前从图书馆索取号为b848的个性心理学里翻出来的小技巧,真要说怎么回事他还真的说不出来。

“现在会里要安排你去一个地方卧底,时间可能会很长,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昏暗的房间里王季同说着这样的话,眼睛盯着这个叫做张思源的学生脸上,试图看出他内心的真实的想法。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复试了,地点不在茶馆包间,而是换在一个隐秘的所在,这个张思源就是测试的最终结果,另外一个学生因为最后一关的失误被淘汰了,现在只剩下张思源一个人。张思源一脸平淡,只在说到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收紧了一下,但有很快回复了正常,一点也看不出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

“我服从先生安排。只愿救国,不求为己。”张思源淡然的回答道,带着些许杭州那边的口音。他其实是萧山人,在浙江大学堂念书,也是和南洋公学的墨水瓶事件一样,为了抗议学堂无理开除学生,八十多学生集体退学,这些人在教育会的协助下,建立励志学社就读。拒俄运动一起,本安心苦读的他开始关心国事天下事,很快就在一些革命小组的影响下加入了复兴会。本来是作为军校预备生培养的,但卧底需要人,王季同就把人抽了过来。

这个时代的革命者和以往的历史都不一样,以往都是农民造反,要不然就是豪强武将叛乱,可这个时代的造反者都是书生,而且这些书生的家境都还不错,家中纵使不是良田千顷,也是小康之流。现在复兴会的成员大多是这些社会背景的人,虽然杨锐一直要求王季同这边要多招些贫困子弟,但就是没有,是以不得不从工厂童工挑选出可造之材,花时间精力里培养成为革命者,以改变复兴会目前主要以小康之家子弟为主的情况。

看着张思源眼神中的决然,王季同心里很是满意,他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放不下,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只要会里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