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笑道:“这人只是和他讲这些,却没有告诉他如何趋吉避凶,一来估计知道说了他也听不进去,二来估计这人和邓艾不对付,巴不得他死,不欲提醒他。”

贾仁禄道:“嗯,邓艾这小子作人忒也差劲,估计没多少人喜欢他。”

徐氏道:“我方才说了,这梦不一定就能喻一人之祸福。而他的性格确能,我和他共事近两个月,发现他契而不舍,百折不挠,永不服输,天道酬勤,他此行虽会遇到世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不过定能成功。可他这人还有另外一面,沾沾自喜,一有点功劳就夸夸其谈,目中无人。一旦他成此不世奇功,定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不听话的将领既便才高八斗,皇上想必也是不会要的。他若是由着性子胡来,不亡何待?我就是看出他有这些毛病,这才借着那个梦,委婉的告诉他要反醒悔悟,痛改前非。可惜他明显没有听进去。”

贾仁禄笑道:“他要是听得进去,也就不叫邓艾了。”

徐氏道:“这人很有才能,就这么死了,实在怪可惜的,你有没有法子救上一救?”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没法子。你看吧,一旦他打下临淄,一定将自己夸到天上去,跟着把我们这些心甘情愿替他绊住强敌的龙套贬得一钱不值。这些人可都朝中宿将,官职不是正二品,也是正三品,他们没捞到功劳本就心里不痛快了,再受邓艾奚落,这口气还能咽的下去?别人会怎样,我不敢乱说。张翼德这老流氓要是知道邓艾在背后骂他,肯定舞起蛇矛杀到临淄,将邓艾绑起来打,直到打死为止。别的人要是被张飞打死了,皇上还会厉声斥责,这样的人被张飞打死了,皇上估计连问都不会问。你说说,有皇上在后面撑着,老子又有什么法子叫张飞鞭下留人?”

徐氏笑道:“你是真没法子,还是不想救他?”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氏道:“我和他共过事,知道他的才干。虽说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只要勤加琢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只因一时之失,就将他废弃不用,或是除之后快,对国家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贾仁禄道:“你这人就知道瞎积极,当年你一门心思的替孙权着想,如今你跟着我,就一门心思的替皇上着想。好吧,看在你这番良苦用心的份上,老子就想个法子救他一救。不过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早了点,说不定这小子福薄命短,出海没几天就遇到大风浪,掉到海里喂鲨鱼了。”

徐氏道:“你太小看他了,既便他坐船失事沉没,他就算是游也会游到彼岸的。”

贾仁禄点点头,道:“嗯,这一出这小子是能整出来。好了,你病刚好,不可太过劳神,咱也别替这小子操心了。你好好躺一会,我先去大帐处理军情,过一会再来看你。”

徐氏道:“嗯,你去忙吧,我累了,正想好好睡一会。”

贾仁禄细心的检查她的被子是否盖好,又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出帐。

五原以北约百余里便是风景秀丽且极富传奇色彩的阴山,阴山南麓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原上,孤零零的屹立着十几座毡包。一座毡帐前,杨瑛穿着连自己也不清楚是用什么兽皮制成的长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头奶牛前挤奶。这样的活在中原她怕是连做梦也不会梦到,如今却做得十分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头奶牛身上的奶水剥削得干干净净。当然要她这个大汉公主一开始就适应草原上的艰苦生活,的确是不太可能,最起码她第一次剥削母牛奶水资源的时候,就曾遭到母牛的顽强抵抗,两下里混战一场,她虽然武功高强,却没有学过斗牛,这奶没挤成,反被母牛用蹄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在家躺了两三天,这才勉强能下地干活。

原来她和拓跋力微逃至没鹿回部,窦宾看在拓跋诘汾的面上,对他们倒还算客气,待以上宾之礼,每日里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啥事也不让他们干。拓跋力微闲居无事,一日起身更衣时,见髀肉横生,不知怎的心中郁闷,寻思父亲拓跋诘汾力排众议率部众迁往阴山以北匈奴故地,部落在他的治理下也是好生兴旺,他老人家是何等英雄?而自己寄人篱下,磋砣岁月,髀里肉生,是何等窘迫?想到伤心处,不禁放声大哭。历史上刘备寄于刘表之下,久不骑马,髀里肉生,一日如厕时,也曾有此感慨,痛哭流涕。如今拓跋力微会有此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都是劳禄命,有活干时便觉得精神健旺,一旦闲下来,便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从茅坑里出来,径奔窦宾大帐,鼓动如簧之舌,再三肯请他让自己到边远草原上当一个普通族民,牧马放羊。窦宾觉得让他这样的人才在草原上牧牛放羊,属于严重的资源浪费,也实在太委屈他了,怎奈拗他不过,只得依从。就这样,拓跋力微虽说越混越回去了,不过总算离开了那个让人闷得发慌的金丝笼子,和杨瑛来到阴山南麓一片颇为荒芜的草原上打猎放羊,这日子虽然苦了些,倒也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