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微微一笑道:“嗯,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诸葛谨急道:“不可,不可。”
孙权做梦都想得到淮南之地,其实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样的计策,虽不是下三烂,却也不如何光明正大,他不好意思当众说出来。听张昭如此说,正中下怀,当真是打屁眼里乐了出来。正兴高采烈间,忽听得这么一句,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里凉了半截。长眉一轩,道:“为何不可?”
诸葛谨道:“乘人之危,取人之地,不是君子所为。大王既便得了淮南之地,也必为世人所不耻。且曹丕乃刘备之仇,大王若与之修好,有乖同盟之义。刘备见我负盟,必兴兵来伐。胜败之源,以理为主。大王势力本不如刘备,加之理屈,到时刘备盛怒来攻,不知大王何以当之?”
孙权全身一震,道:“你说的倒也有理,看来这地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张昭道:“子瑜之言差矣。当初刘备约大王共讨国贼时曾约定事成之后,中分天下,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尽属东吴,黄河以北之地尽属大汉。可刘备乘中原空虚,尽取颍川、陈留、陈郡、济阴、沛郡等黄河以南郡县,如此公然背信弃义,食言而肥,分明没把大王放在眼里。大王没怪他先负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又怎敢怪罪大王?”
孙权听张昭提起昔日约定,气愤不已,脸涨得通红,拂衣而起道:“满伯宁已由邾县上船,预计明日便到武昌,大小臣工明日一早前往江边迎候,不得有误!”不待众臣回答,转身走入内堂。
群臣面面相觑,吁了一口气,如鸟兽散。
孙权时年三十一岁。为君已久,威权日甚。称王之后,更是骄奢淫欲,专权独断,犹喜饮酒,每饮必酩酊大醉,颇耽误大事。他还不顾群臣反对,大集巧匠,于武昌建业两城不断起造宫殿广厦,楼台馆阁,水榭假山,极尽园林之胜,又广选美女充仞其中。两处园林均广袤数里,所花钱财浩若江海,不计其数。全国每年上缴国库的铜板总有一定数目,不可能无穷无尽。可是孙权造大房子供自己享乐,炫耀子孙后代的欲望却日甚一日,这钱也就像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国库入不敷出,一来二去,便被掏了个底朝天。孙权却不就此罢休,巧立各种名目,征收赋税。他不是傻瓜,赋税徭役重了,百姓会心生不满,群起造反,他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他设立各种各样残酷的刑罚,妄图以严刑峻法来压服百姓。
大小臣工不忍见孙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东基业毁于孙权之手,或拐弯抹角,或犯颜直谏。可孙权年纪一天天大了,最看不惯群臣把他当小孩子,在一边指手划脚,叫他要干这个,不能干这个。他一听到这些逆耳忠言,便大为头痛,对这些一心为了他好的臣子也恨之入骨,一句话不对,往往反脸,重罚立至。群臣被他整怕了,上朝时均提心掉胆,谨言慎行,有时甚至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见孙权生气,更是吓的汗流浃背,屁滚尿流,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到了后来,群臣谈上朝色变,每天上朝倘若平安无事,回到家里多半要摆酒庆贺的。虽然孙权性多嫌忌,长上短下,果于杀戮,但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听取别人意见,可大多都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偶有改正,也只是应个景而已。
次日天还没亮,群臣便纷纷起床,收拾齐整,手脚麻利的赶到大江边上,恭敬肃立,迎候满宠大驾观临。这可是孙权的命令,他们脖子上只有一个脑袋,这脑袋上的眼睛还要用来看戏看美女,自然不敢违背。
时值早春,江边寒风凛冽。众人在猎猎风中瑟瑟发抖,却仍坚守岗位,谁也不敢拉稀摆怠,擅离职守,躲到一边烤火取暖。满宠坐船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晚了点,众人一直等到未时方远远见到几艘大船迎面而来。
不多时大船靠岸,满宠下船和众人寒喧几句,各自上车,一辆辆马车齐齐整整的排成几列,径往城中驶去。
孙权听闻满宠到了,很是高兴,立即传旨于临钓台摆下酒宴,为满宠接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说的客套话都已经说完了。孙权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直奔主题,问道:“不知伯宁此来所为何事?”
满宠道:“春秋时虞虢二国同姓比邻,相互交好,互为唇齿。怎奈虞国国君愚不可及,听信馋言,贪图重宝,准晋国假途灭虢,终致国家灭亡。唇亡则齿寒,这道理甚是浅显,大王想来应该明白。魏与吴两国素无嫌隙,又曾有同盟之好,只因刘备从中挑拨,这才兵戎相见。如今我主误中小人奸计,偶有败衄,却未尝大损。我主恐大王听信小人言语,无端起衅,特遣下臣前来寻求盟好,二国连和,共为唇齿,进则可以兼吞天下,退则可以鼎足而立。唯今之计,莫有过于此者,愿大王孰思之。”
孙权板起脸来,喝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