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和我讲完剩下的故事,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们。”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少年收回目光,蹲下身,从残碑下捧出一抔土,问她,“我可以带走吗?”
“你要带去哪里?”
“我不知道,只是想陪着他。”
徐清让他等一下,朝四处张望了眼,向一个地方跑去。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瓶矿泉水瓶回来,喝了一半,剩下倒光,然后帮着徐稚柳将土装到瓶子里。
徐稚柳见她抿着嘴,神情严肃,禁不住一笑:“我不会害你被抓起来吧?”
“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
徐清摇摇头:“我没有担心。”
徐稚柳扫了眼她紧皱的眉头,也不追问,装好土,再看一眼残碑,说道:“走吧。”
“去哪儿?”
“饿了,可以带我去飞云街吃小吃吗?”
徐清又看天色:“今天说不定要下雨,也不知道那些流动餐点会不会出来。”
“这样啊……”
他面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徐清扭过头去,嗓音微顿:“不管了,去碰碰运气,要是没出来,带你去买汉堡?”
“好,我最喜欢汉堡了。”
于是两人驱车去飞云街一带,那里经过改造,搭上了露天雨棚,流动餐点得到统一管理,都已早早出摊。
他们转了一圈,买上一大堆小吃,两人分手拎着,肩并肩走在江边,一边吃一边闲聊。徐清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教学试验要停止?”
你是不是猜到这个结果才想要离开?是不是对当代改革失去信心,亦或感到失望才决意要走?剩下的话,徐清没敢表明。
徐稚柳摇摇头,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根薯条,拿纸巾擦了擦手,叫徐清的名字。
徐清抬头:“嗯?”
“教学试验不如预期,那一日程逾白在教学部坐着时,我就猜到它可能要停,其实就算没有我帮你们,你们也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教学试验或许会停,但他们永远不会停。
“你知道吗?原来我以为,你会守不住正义,程逾白也守不住,小梁也守不住,可事实证明,只有我没能守住。你说,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能守住正义吗?”
这一晚雨终于来了。
徐清撑头坐在书房,耳朵时刻留意着楼下的动静,窗户上砸落雨点时,她马上坐起,拍拍脸驱散困意,扑到窗边看了眼,雨说来就来,狂风大作,树枝都被吹弯了腰,江水滚滚奔腾。
她回到桌边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
从飞云街回来后,她就没再出过门,把没吃完的小吃重新加热,拿了汽水和徐稚柳一起在客厅看电影,中途程逾白打来电话,她去阳台匆匆聊了几句回到客厅,不多久徐稚柳就睡着了。
她独自一人看完剩下的电影,再三检查门锁后悄悄上楼。
这一晚她是不打算睡觉,很多时候预感就是一瞬间,当徐稚柳邀请她出去走走时,她有了那种预感。后来在残碑前,他问她谢什么,一刹那的笑容让她恍惚回到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回来了。
可是,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徐清晃晃脑袋,把凉透的咖啡喝完,又去窗边听了会雨声。听着听着她心头一紧,整个世界太寂静了,寂静地没有一点杂音。
她来不及开灯,踉跄着冲到楼下。
沙发毯整整齐齐叠在一旁,遥控器收在收纳盒里,桌上的狼藉都被收拾掉,换上新的垃圾袋。厨房冰箱贴上写着食物菜谱,哪怕只有一点度数的鸡尾酒也消失不见,案板上有一张便签,提醒她一日三餐,保重身体,并祝她平安喜乐,春夏合宜。
徐清游魂似的晃了一圈。
家里空荡荡,再没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