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到发白的衣角,擦着指腹晃了晃,垂落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程逾白说:“你是不是我爸,我都恨死你了。”
说完,他大步上前攥住李可的手腕。此时办理完住院手续的小七也找了出来,一看情形不对劲,立刻上来劝。
程逾白把人押到病房,让小七看住李可,随后赶去公馆。公馆围了许多人,程逾白看到有记者被警察拦在外围,叫来公馆的保安吩咐了几句,随后进入教学部。
钟沅和其他头目一见他出现,格外激动,大声喊道:“程逾白,你个大骗子,说什么教学试验是为了探索出一条正确道路,我呸,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黑心黑肺,你根本就是条资本奴役的狗!”
程逾白充耳不闻,朝刘鸿示意,刘鸿狠狠瞪他,还是将扩音器交给他。走过徐清身边时,徐清捏了捏他的掌心,冲他摇摇头。
路上她已经把情况汇报给他,程逾白知道再劝说下去,无疑多费口舌,可他是目标人物,没有不出现的道理。
他给徐清一个眼色,徐清明了,悄悄退出去。
刘鸿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就听程逾白问对方:“你们在这里示威肯定有目的,不如直说?有什么想法,我尽可能满足你们。”
头目一喜,上前半步说道:“我们就一个目的,取消名人堂,你立刻退出改革组。”
“你要是只说前面那一项,咱们说不定还有的谈。”
不等头目开口,程逾白继续说道:“大家对教学部发布的公告有反对意见,这很正常。自教学试验开始,至今三月余,我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相信诸位有所耳闻。自由民主,尊重平等不是一个口号,一直以来我都在听你们的声音,并努力落实在实践当中,为适应教学进展改课程表,改文献室,改作坊,短短三个月我做的每一件事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们要重新讨论名人堂的去留,我们也可以坐下来好好协商。至于退出改革组,这就不是同一个性质了,这位同学,不妨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授意你这么做?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程逾白和刘鸿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要说刘鸿是师者,那程逾白就是赤裸裸的商者。他挑事的角度,往往尖锐,最具杀伤力。
要命的是他还不忘笼络人心,先礼后兵。
这么一说,头目当即急了,对左右说道:“你们别听他瞎说,没有人收买我!”
“看来是真给你好处了。”
“我都说没有了,你不要转移注意力。”
“如果没有,那请你详细说说要求我退出改革组的原因。”
程逾白这话有理有据,可他本人却没有太讲理的样子,说出的话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头目年轻,被他稍稍一带就慌了神,忙开始组织语言。倒是钟沅私下上过程逾白几堂课,两人较为熟悉,并不为他气势所摄,拦住头目道:“他在拖延时间,你别听他绕弯子,让我来问。”
头目醒悟过来,钟沅道:“其身不正,其政不成,你要是成立名人堂,也不配再留在改革组。今天我们就要个态度,名人堂这种垃圾的、低俗的游戏赛制到底能不能取消?”
程逾白沉吟着,和钟沅四目相对。
“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钟沅说:“阿权膴仕,趋炎附势。”
“如你所言,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费心费力推行改革,开展试验教学?”
“当然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才能赚更多钱。”
“成立名人堂,投放大量奖金,明明是在花钱,加上教学以来每一天的支出都不可计数,请问你,我要怎么实现赚钱的目的?”
钟沅一顿:“那是资本的手段,我不懂,我只知道通过各种竞争途径和手段影响积分排位,只会破坏良性生态,打乱教学节奏,影响学习心态,从而沉迷竞争,甚至耽于争夺,到那时名和利变成第一位,谁还会专注于学?”
网上有专家分析,把名人堂拆解了看,就是一项生存游戏,不能活下来的人就会被淘汰,活下来的人也会在互相残杀中,失去自我。资本甚至会在游戏中途加注资金池,将他们都当成跑厂的马,亦或豢养在水潭里的鱼。
马赛只有第一名引人注目。
鱼食也总是有限。
可他们不是任人玩弄的畜生!他们有人权,从五湖,四海相聚于此,为的是爱与和平,是技术的辩论,是科学的成长,是陶艺的进步,是精神世界的丰满,而不是资金池里给资本长脸的玩物!
“你不是说教学的根本是让我们拥有个性,在陶瓷原野’成为你自己’吗?”
程逾白忽而想到诗人托克维尔在1835年指责人类工业的“战绩”,对人的个性迷失而呼喊:“从这污浊的排水沟里流出了人类工业的最大巨流,浇肥了整个世界;从这肮脏的下水道里流出了黄灿灿的纯金,在这里人性得到了最完全的,也是最残暴的发展;在这里,文明表现了它的奇迹,文明的人几乎变成了野人。”(布洛克《西方人文主义传统》,第133页)
他想了很久,向着钟沅笑了:“你说得对。”
钟沅一怔,就在这时,警察从后方突围,将屋顶上的两人相继扑倒。下面的“同伙”一看情况不对劲立时慌了,没有多久均被压制,带回警局审问。
钟沅后知后觉自己也掉进程逾白拖延时间的陷阱,咬了咬牙,从他身边经过过大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给个准话。程逾白,你是不是不打算取消名人堂?”
他没有听到答案就被带走了。
现场骚乱结束后,刘鸿,吴奕,和教学部的几位老师留了下来。
程逾白可以忽悠学生,却不能忽悠这些老师、前辈和同行。他想了很久,朝他们鞠了一躬,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