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安吐吐舌,在一众仆妇搀扶下起身,这才发现一旁的拐杖。她惊了一下,再去看男子,男子已然起身退到一旁。
昭安见他脸色略有苍白,手扶着腿,似乎牵动了伤口,心下自责,上去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不碍事。”
“我叫太医来。”
她风风火火的,马上叫了人过来替梁佩秋看诊。太医见她眼风乱瞟,把伤情说得严重了些。昭安一听,立刻央求道:“母妃,他受伤了恐怕不便下山,你让他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明日再派人送他下山。”
“胡闹,梁先生还有要务,怎可耽误人家?”
“可是、可是他受伤了呀。”昭安看着他残缺的腿,不停绞帕子,“母妃,求你啦,就这样让他下山,我于心不安。你要不准,我立刻写信告诉父王,让他为我评理。”
“你父王远在京中,等你飞鸽告完状,人早就走了。再者你父王看到信必要心寒,平时让你写信报平安你推三阻四,为这点小事你倒要写出个长篇大论,不怕惹父王不高兴?”
“才不会呢,父王最疼我了,母妃不疼昭安。”
梁佩秋听她们一来一往,自也插不上话。听身份,应是了不得的皇亲贵族。难怪安十九再三叮嘱他小心行事,却又不敢贸然同行,大约是怕犯了贵人忌讳。
太监么,在那皇城里是最不缺的。
况且安十九在江西当土皇帝日渐上瘾,也不想回忆往昔,平白舔受多余的屈辱。
贵人似有勉强,可耐不住小女儿软磨硬泡,终是答应了,不过还是先问了梁佩秋的意思。梁佩秋沉吟片刻,未再推拒,于是昭安亲自送他去前院安顿。
昭安说:“我还以为小神爷是个小老头呢,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梁佩秋低笑不语。
他虽穿着简单,却不朴素,腰间缀玉,清淡间亦有耀目光芒。昭安看得傻了,脸更加红:“你、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梁佩秋转头看她,久久没有说话。
昭安摸摸脸:“怎么了?”
他忙低下头去:“草民不敬,望郡主恕罪。”
“啊呀,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昭安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和母妃说话,你猜到了吧?”
梁佩秋点头。
昭安道:“是我莽撞才对,你有什么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晚间我让太医再去看看你。”
“不必劳烦郡主了。草民腿脚不适,想早些歇下。”
“这样啊。”昭安似有遗憾,“那我明日送你下山,也去城中转转。”
她是郡主,由来说一是一,不容回绝。
梁佩秋嗫嚅了下,没再说话。
暮色四合后,山门关闭,整片山林笼罩在一片云雾中,天地一线,万籁俱寂。此时山道上出现一道身影,步履匆忙,一阶阶蹒跚而下,正是借口旧伤复发早早歇下的人。
枣红大马还在寺门前,后山脚下停了另外一辆不起眼的青毡马车。
梁佩秋一言不发登上马车。
晌午出城时还在想如何以贵人为借口留宿一晚,不想昭安直接替他解决了麻烦。他叫小僧人下山去给时年传信,想必安十九的眼线也听到了。
此时旧患再如何作疼也不打紧了,梁佩秋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响,想到心驰神往的地方,微微一笑。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无人的郊野停下。梁佩秋下车,接过车夫递来的提篮,叮嘱道:“你就在这等我吧。”
车夫看他又要提篮子又要提灯笼,恐怕不便,正要开口,对上他的视线,转而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