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徐清拉开椅子坐下:“不是要给我捧场吗?”
廖亦凡觉得她态度奇怪,一时愣住了,没有动作。徐清放下咖啡,手指在杯套上划了一圈,不紧不慢道:“廖亦凡,你是真心想捧场,盼着我好吗?”
廖亦凡见她神情严肃,心蓦的往下沉。
“我一直没想明白,许正南邀我上节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离间我和程逾白的关系,就能让他冒险出此下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好处,对不对?”她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克制,“上周五晚上你和江意请许董去前门国宴吃饭了吧?”
据说离开时,许正南得了一幅名画。
这幅名画就挂在许正南的收藏室里,许小贺见过,还听到许正南跟人打电话提起这幅画的由来,嘚瑟得不成样子。
今晚节目开始前,许正南接到一通电话。许小贺离得近看到了来电显示,继而告诉她,她其实早有预料,真正得到答案时竟也不觉得惊讶。
这个人,面前这个老同学,老朋友,曾经的合伙人,最佳拍档,一次次利用她,算计她,她在知道真相后居然心平气和,没有一丝愤怒。
只有悲凉。
“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个交换生名额?”
廖亦凡的表情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伪饰的面具一层层脱落,露出真实的面孔。
似乎早有预料,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表现得格外平静,和徐清一样平静。已经交过太多次手,他知道徐清不是傻子,他想过这一天。
他没再狡辩,也不急于解释什么,只是说:“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不同,一只手伸出来尚有长短,我也不能指望老师一碗水端平,对吧?可是,他的心未免太偏了。”
刚进试验班时,他的综合成绩并不比徐清差,比之程逾白更不知好到哪里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吴奕的目光总是在他俩身上,考试高分不夸他,活动出圈也不夸他,他做什么事仿佛都落不着好,吴奕眼里没有他。
天平不是一日垮掉的,是日积月累的倾斜,继而坍塌。
他常常痴迷于她的天赋与灵气,又憎恨那天赋与灵气。他恼怒程逾白的背景优势,又艳羡那高高在上的优势。
他们走在一起,是对他所有希望的碾灭。时至今日他仍无法接受他们走在一起。那一种珠联璧合的刺目,让他无法忍受。
器物本就是用来粉碎的,美好也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
“程逾白还说不会告诉你,呵,说什么为你好,都是假的,你看他现在不也说了吗?是不是因为你抢了《大国重器》,你们吵架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升起隐秘的快感,可徐清的表现让他失望了。她愣了一下,并不纠结于此,只是说:“程逾白没有跟我吵架,什么也没有问,他相信我。”
“不可能!”
“你还不了解他吗?他那么狂,谁能骑到他头上?如果他不同意,今晚的节目不会上线。”
廖亦凡似才想到关键,急急忙忙去找手机,热门搜索第一位就是《大国重器》。他点进去看,节目嘉宾不是徐清,而是许小贺!
怎么会是许小贺?许正南那个窝囊废,反过来背叛了他?
他的表情凝结住,下一秒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雪花。
他对自己一手操控的结局感到荒谬。
“以前我也总是很纳闷,为什么每次我和程逾白刚刚好点,就会有新的矛盾出现,老天爷好像故意不想让我们在一起,用很多事来考验我们。那个时候年纪小,没经得住考验,主要还是我的问题。爷爷离开前那段日子,我没有一晚能睡着,心里有很大的负担,很强的负罪感。其实只要我冷静下来想想,我就会明白和接受,以那样的心情做出的东西,卖不出去是正常的,程逾白骂我的每一个字也都是对的。”
她拿着交换生的表格,看着日期一天天临近,心里在期待什么?期待爷爷在出国前夕顺利病逝吗?可爷爷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搏斗。爷爷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爷爷,心里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煎熬。
程逾白看出来了,骂她心术不正,骂她华而不实,骂她心比天高,那时她的骄傲蒙蔽了一切,不知道程逾白是想骂醒她,让她想清楚,不要将来后悔,可她没能想清楚,爷爷就过世了。
于是后来的五年,她一直在懊悔与仇恨中度过。
她知道,她的仇恨只是一层遮羞布。人最难的就是面对自己的缺陷和阴暗。
“我走了很多弯路,才能正视自己在专业领域的问题,我知道这一点并不容易。”
认识自己的平庸,看到自己的局限性,接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非常难。对于在专业领域有野心的人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她用撞南墙的方式一次次试错撞醒了自己,可廖亦凡呢?他选择蒙上自己的眼睛,用弄虚作假的方式麻痹意识。直到今天,他仍旧不能认识到对错。
徐清的恨淡去了,看着廖亦凡,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眼神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