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逾白没有给高雯说完的机会。他铁了心要办朱荣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天。抄袭、模仿、倒卖赝品,非法交易,高额代理等,种种乱象啃噬景德镇数十年,早就破坏它良好的生态,好不容易借着朱荣撕开一道口子,可以深入彻查,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程逾白说:“你不用为难,我会自己想办法。”
高雯还想再劝,电话已经挂断了。她不得已联系徐清,希望徐清劝劝程逾白,凡事不要太激进了,偶尔也要给人留点退路。
徐清本来想劝劝程逾白,可看着老张说“我很高兴”时的样子,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了。老张不想干了,可以一脚把买家踹了让他滚蛋,而程逾白呢?
他除了向往,只能忍受。
她不在他的位置,如何随随便便就让他妥协?他们离开医院时,老张和她说,“徐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起老师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太和殿上一浮白,最是照水清。你看一白,他站在那里,像不像一面镜子?”
什么人都能从他身上窥见黑与白。连徐稚柳也说,程逾白不像个好人。他确实不是完美的人,他的好锋利又尖锐。
程逾白问徐清:“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怎会妄想资本跟我一条心?”
在他们眼里,他不过也就是个商品罢了。
许正南多少次耍滑头,左右横跳,不就是打量他的价值待价而沽?徐清安慰他:“现在很好啊,你这么值钱,更有谈判筹码。”
程逾白眼睛一亮,咬着烟过来亲她:“你怎么这么聪明!”
徐清不喜欢烟味,不过也没阻止他。他已经没时间玩泥巴了,总要抽点烟冷静冷静。徐清还问他:“你锁起来的拳击房能不能借我?”
“嗯?”
“我想练练打拳。”
程逾白要笑不笑:“不是对付我吧?”
徐清给他逗笑了:“放心,早晚有你受不住的时候。”
换季的时候她总是感冒,觉得自己缺乏锻炼,更缺乏力量,或许打拳可以帮她多分泌一点多巴胺,锻炼心脑功能。她一个人在黑夜里不停出击的时候,脑海中不断回闪程逾白往墙上砸拳的画面。
那一晚,当消防离开后,人群哄散后,经过焚烧的旧窑厂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砂砾中有瓷土和颜料混杂的塞鼻感,白白的废烟还飘在砖墙上方。
程逾白站在一堆废墟前,一直沉默无言。
窑厂的帮工在收拾残局,试图从倒窑里找出些还能卖的瓷片,程逾白就在那黑与灰交界处,抿着唇,面目如刀削般凌冽。
徐清无法忘记那个画面。
她不停地挥洒汗水。
到天明时,许小贺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我想好了,《大国重器》第六期节目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