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赵亓,得知朱荣与许正南所为后,就也猜到邀请函的端倪。那天在戏楼,他特地等到许正南离开才和朱荣说想要见她一面。
朱荣见事情败露,没再阻拦。只他过于放心的态度,还是让程逾白多了个心眼。他一直等到提案通过,才敢来见王昴。
王昴由衷道:“一白,谢谢你,你和你爸爸一样善良。”
“善良?真是个稀罕词。王姨,不瞒您说,您是这么多年唯一说我善良的人。”
王昴愣了一下,随即猜到始末:“你呀,悬崖上走钢丝,已胜过千万人,外界的评价不必放在心上。”
想当年程敏开办百采瓷厂,坚持教学实践,拿书本知识来指导厂办,何尝不是力排众议?后来多少次体制改革,要把私人厂子合并收编,他顶着多大的压力才保住百采?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属于那个时代的先锋者。
譬若程敏。
譬若杨国盛。
“你那时还小,大概是不知道的,杨老心肠很好,十大瓷厂没落后,有很多下岗工人成了纯元瓷协的干事。程敏去世后,杨老还常常感慨人走茶凉,凭你爸爸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里里外外都是好名声,可要债的人仍是踏破你家门槛,也不见谁伸手接济一把。他比程敏年长不少,两人交情不错,只他经营瓷协也有诸多困难,加上经济不景气,手头紧,能给的帮助不多。”
即便如此,在她曾经带去的信封里,也有杨国盛的心意。
王昴说,那时瓷协的组织大多没有细化分类,做瓷的,书法的,画画的,艺术门类一锅炖,都在里头,她和另外几个画画的女孩也加入了瓷协,这才认识杨老,继而认识杨老的徒弟朱荣。
只她也没想到,杨国胜晚年会栽在女画家手里头。
而她和朱荣,也因此有了隔阂。
“我知道他是不满我的,只一个人要扛起瓷协势单力薄,需要我家里的扶持。后来我出国发展,他留在国内,我们虽是夫妻,但长年聚少离多,要说感情有多深厚那是骗人,只我选他,也有我的道理。在杨老出事之前,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程逾白听到这里,略正了正色。
王昴说:“一白,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坏人,看在杨老曾帮扶过你家的情分上,拉他一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程逾白就说朱荣怎么会这么放心让他来见王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难怪王昴夜里见他也没什么意外,想必朱荣早来透过风了。他料定王昴不会害他,自把王昴推出来当说客,只程逾白是任人拿捏的泥人吗?
“王姨,想来在你眼里,我确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了,不然你怎会在怕他错得回不了头时向我求助?只我虽是程敏的儿子,却不是程敏,他性子敦厚,心慈手软,我不会的。”程逾白说,“王姨,对不起,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王昴并不生气,只轻轻笑着:“我说你没变过,你还不承认吗?你这性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铁打的骨头,轻易弯不下去。”
“王姨,您和我说这么多,无非让我念着旧情放他一马。可我今日放过他,他可会放过我?”
他拿捏着朱荣的七寸,才得以让改革往前走一步。为这一步,他筹谋数年,费尽多少思量,日日夜夜,难以言诉。王昴虽没有明说,但他知道,他们想要他手上的证据。
他不知道朱荣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也不想多问,他只知道一旦交出去,无疑自断后路。
他绝不可能妥协。
朱荣约莫也猜到了,早早给王昴出了主意。王昴呢,和朱荣夫妻一场,从没见过他伏低做小的软性儿,想必这次受到了教训。既他说了会改过自新,信他一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