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她那样的女孩子,由来酸甜苦辣都只一人尝,被逼到走投无路,也只对着影子自说自话。他为何不能先往前一步?
程逾白倏忽间明白了什么,面上春水浮动。小七本是为了开解他,可真的开解了,又开始不安。
“哥,马上就是第四次讨论会了,你和她……”
程逾白神情一僵。
一口气被顶到喉头,生生噎住。
“你会为了她改变原则吗?或是降低标准?又或推迟百采改革?你能做到吗?如果不能,你们……就是对手。”
天亮了,雨还没停。程逾白一脚踩下去,水迹泅湿裤脚,凉意一点点渗进来,他方才觉得秋意深浓,露水寒重,一身痼疾,剥落不去。
他往前走,快步地走。
走到前门,智能系统提醒他日程,今天有贵客预约上门,时间很巧,上午一宗,下午一宗。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回转,到案边拎起茶壶。
下午老张找上门时,程逾白还在见客。女客人相当难缠,拿着dv问他能不能拍摄,又说自己是知名网红,可以免费帮他宣传一瓢饮,一浮白无情回绝,女客人意兴阑珊:“那不拍店里也行,拍拍你可不可以?”
一浮白抬手示意:“请自便。”
女客人便坐到他身旁,将镜头对准两人,比了个耶。他不太配合,女客人也不高兴:“怎么,高端服务业就不讲究笑脸迎人了吗?”
一浮白睨她一眼,女客人挨着他的腿缩了缩:“不要这么凶嘛,吓死人家了。”
话是这么说,到底有所收敛。后半程一浮白领着女客人在照壁四处走了一圈,女客人也是豪爽,指着柜子里大小瓶罐说:“这只好像葫芦娃哦,要了,那只也不错,摆在家里显格调,另两只也给我包起来,长辈做大寿,我拿着当贺礼应该可以吧?”
小七远远瞅着,白眼翻到天灵盖,若当真嫌弃一瓢饮送礼不够格,何必上赶着来讨好?明明就是道行高深的狐狸精,偏要装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路也不好好走,扭着屁股就差倒在一浮白身上。
每当此时,小七就开始怜悯一浮白。高处不胜寒,一浮白万事唯忍,只凡事都讲究个度,若非今早一席话,他这会儿恐怕已经掀桌子赶人了。
而今女客人双手抱着一浮白的手臂往胸部放,他也只是克制地抽回手,大步走到庭院,捻出根烟。
男人在乱花丛中吞云吐雾,样子不要太销魂,女客人也不恼,捧着脸问小七:“你家哥哥多少钱一晚?”
小七瞪大眼睛。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请他吃个饭。”
“抱歉,我们……”
“我叔叔可是百采改革组委的哦。”
小七话头一噎:“请问您叔叔是……”
女客人说了个名字,程逾白也听见了,徐徐转过头来。他一张脸在烟雾中显得迷离,女客人心里怦怦跳:“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幸亏是叔叔,这要是爸爸,我还不敢来照顾你生意,回头要落人口舌的,万一说你私相授受就不好了。”
小七心想您还怪体贴,堆着笑脸替程逾白答了:“陪美女吃饭,哪能没有时间?就是挤也得挤出来。”
“是吗?”
这话问的就不是小七了。
程逾白胸口鼓燥着,任凭烟呛了肺管子,一口气就是下不去。
从前夜到现在过去多久了?手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单手抄在口袋里,指腹磨得发了白,越攥越紧。
小七拼命朝他使眼色,程逾白仿若未察,抬头看天。
早上才停了雨,下午又淅淅沥沥飘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想必明天气温更冷。他收回视线,盯着猩红烟头,纵使不甘不愿,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若说一浮白洁身自好,才是最大的笑话吧?于是他捏住烟嘴,丢在脚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卷进来,火急火燎地推搡着他:“你对赵亓做了什么?他把自己关了一天谁也不见,那张方子究竟怎么回事?”
不等程逾白开口,老张又道,“一白,你故意算计我,是不是?”
大家同学一场,老张也不愿过度揣测,可若非程逾白不安好心,赵亓怎会突然闭门不出?任凭他在外面喊破嗓子,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怎能不让人担心?
看着老张急赤白脸的模样,程逾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