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淡然地有些距离感,仿佛真的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她营销过度,江郎才尽,她始终能圈出一角留给自己,和午后斑驳树影下某个不起眼的光晕一样,安然地迎接狂风暴雨。
你看着她,不难想到这些年风霜雨雪。
廖亦凡被她身上的沉静所吸引,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想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时间还早,订个高级餐厅还来得及,再看她皓腕白皙,一串红豆手链,配上水洗色的雾烟长裙,稍长一些的乌发用簪子插在耳后,这一身还是私房中餐比较合适、
想到找朋友去订位,人上前了一步,急急张嘴,不知想到什么一个停顿,那一步的勇气终究没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四世堂那边没有受到影响吧?”
徐清没说话,微微挑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廖亦凡被她看得心惊肉跳,强装镇定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你似乎比我还关心四世堂?”
“我当然关心。”廖亦凡语气有点急,“毕竟事关下一届总监遴选。”
他倒是坦诚,也不怕露怯。徐稚柳倚着墙,戳戳徐清手肘。徐清会意,说道:“我刚见完元惜时回来,他通过了我的试稿。”
“什么?!”
大概事情的发展过于出乎意料,廖亦凡一时难掩震惊之色。徐清和他四目相对,倒有点士别三日的意思。廖亦凡很快收回视线,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一声,害得我替你担心一场。”
“毕竟还没正式发布通告,我心里没底,你也知道我争议性很大。”
这话半真半假,有没有数她心里门清,只争议确实不小,为此元惜时与日本总部开了好几次全体会议,和她转述时话也说得很明白:“四世堂在中国还处在开拓初期,非议比较大的设计师,对品牌形象或有不利,关于你的去留,我们确实存在很大分歧,最终选定你主要考虑了两个方面。”
此次竟稿主题是“鹤”,四世堂旗下有条鹤斋系列线,也是他们历年来的主打线。她之前深入研究过鹤斋系列,清楚对方的风格与需求后,实际设计过程并不久,久的反而是前面无数次的否定与推翻。
她有自己惯常的设计思路,以前也一直能从中得利,只蝶变的失败给她敲响了警钟,让她意识到景德镇这片土壤的特殊性,它囊括最为悠久的历史和最广泛的文化元素,本土审美和追求有异乎寻常的高度,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深远,这种深远不是一种成熟思路就能驾驭的,故而她去学习手作,去参观窑厂。
贴近手作的每一个过程都验证了徐稚柳当初那句话,陶瓷是在手下产生和生产的,原来她设计作品靠的是精心巧思,每每让陶瓷迎合她的表达,强加自身意志,从而忽略陶瓷本身的特质,降低其所代表的适用性,结果当然适得其反。而今泥地里打滚一回,磕破了头,才晓得瓷土有多坚韧。
这样一个生命体,为何要让它听从你?不如就成全它吧,像春风一样,冬雪一样,自然地到达。
于是,“寻鹤”找到了自己。
她最终交给元惜时的作业的是一组三峰炉,配色民国黄釉,茶盖有鹤一尾,描绘乘风姿态,壶口细而长,显鹤首秀美玲珑,炉身刻有竹石图,更应名词:瘦玉萧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更教仙骥旁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
竹石与鹤,确是人间一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