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还没发出去,蒋雯又来一句:你该不是反悔了吧?
小七盯着手机,看他又陷入挣扎,没忍住提醒:“哥,李叔今年的体检还没去,一直拖着,就等你松口……”
“别说了。”程逾白捏捏眉心,却是一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满意。”
如果告诉师父把鸡缸杯送去拍卖,是为当初换取《大国重器》的主讲嘉宾身份,说不定还要骂他利欲熏心。
程逾白越想越灰心,偶觉得这一生和朱荣也没什么两样,临了临了可能也是孤家寡人的终局,或许还不如朱荣,至少朱荣人前还有一副面孔,而他两袖清风,能留下的除了尚未定局的百采改革,还有什么?
“就给国展吧。”改革既是要流血牺牲,那就从他开始吧,“也不能样样好都让我一个人占了,总会有辜负的人……”
说到底,还是想借给国展。十年一度的国展,他到底盼了有多久?小七撇撇嘴:“那我到时候去瑶里盯着李叔,那几天坚决不让他看新闻。”
还能辜负谁?负自身,负家人,深恩负尽,众叛亲离,这条路注定孤独吧?小七想到那年去拜祭徐老爷子,回程路上碰见一个和尚,拉着程逾白就是这么一句话,说他下半辈子注定孤零零一个人。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老和尚嘴真毒啊。
小七心里也闷闷的,想给程逾白留点时间,提着药箱出门。刚要下楼,余光瞥见江边出现的身影,小七揉揉眼睛,又狂奔回去。
“哥!”
“喊魂呢?”
“我劝你一分钟内收拾好自己出门,否则你这副狼狈的死样子,会被你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
程逾白满脑子糟心事,听他绕口令只想杀人,举起手指倒数:“三——”
“你不信拉倒。”
“二——”
“好好我不卖关子了!”
“一——”
“徐清来了!”
程逾白抬起脚的一瞬间,整个人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冲了出去。在高处看到徐清已经到一瓢饮门口,他立刻打发小七去拖延时间,交代他拿最好的茶,随后冲下阆风亭,把自己关进房间。
巴掌大的卧室,还不如外头一间展柜大。程逾白对着柜子里仅有的黑白灰蓝几色衣服看了三遍,收拾一新后,把小腹的纱布裹得更紧一点,尔后对镜,用手指一点点按压没有血色的嘴唇。
此时徐清正在卧龙梁枋下看展柜里的共享碗。
听见声音,她缓慢地转过头,见身量高大的男人赤脚走在回廊深色地板上,藏蓝色的棉麻裤脚在金色光影下晃动,小叶紫檀的珠串,伴随着廊上的风铃叮叮碰撞。
那个男人经四面立地橱柜,大步朝她走来。
她安静地看着他,茶海上升起袅袅白烟,檐角有水珠滴落。
台风过去了。
在他走近之前,她先一步开口:“我可以不再追究胖子抄袭,条件是——”
程逾白脚步一顿。
“我要进入一瓢饮,学习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