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徐稚柳踏着满地残花离开一瓢饮,沿着江边走了一路,指尖仍萦绕小雏菊淡淡的香气。回到家,他换下鞋子去厨房洗手。
泡沫打湿了衣袖,他浑然未察,一遍遍擦洗那令他作呕的香气,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去哪了?”
徐稚柳动作一顿,徐清趿拉着拖鞋过来帮他卷衣袖,将水龙头拧小,拿着餐布擦桌面上的水痕。
徐稚柳追随着她的动作:“你还没睡?”
“嗯,在等你。”她打开冰箱,拿出一杯刚榨好的果蔬汁,“尝尝看好不好喝。”
她的厨房基本没有用过,最近因为他才开始使用,还特地买了一台果蔬料理机,说要帮他加强身体。想到这里,徐稚柳平复情绪,擦干净手,瞅了眼杯子里绿油油的汁液,尝试着喝了一口。
“不错。”
徐清见他神色如常,松口气:“你说不错,那一定很不错了。”
“我要求很高?”
“不是,是口味的问题,怕你不习惯。”徐清拿上一条毯子,在窗边懒人躺椅上坐下,远远看着他,“要不要聊一下?”
徐稚柳心下一沉。
“你想聊一下?”
“嗯。”
“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关于那一晚他坐在阳台栏杆上,还有醉酒,“你之前说靠低浓度酒精来麻痹神经,是一件特别愚蠢的行为。”
他放下杯子走过去:“难道不愚蠢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用家里的智能系统点单。”原来家里是没有酒的,上回于宛离开前,特地里外搜寻过一次,把酒都抱走了。
后来她察看智能订单,发现有一天早上某个人下单买了二十瓶红酒和五瓶洋酒。
“看你用过两次我就学会了。”
好吧,天才都这样。
徐清有点忐忑,觑着他的脸色:“你不想跟我聊聊小梁吗?”
徐稚柳盘膝坐在地板上,转头看窗外花灯满树,整座城市魔幻地像一场愚人游戏。见他迟迟不开口,徐清说:“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我联系了打捞队,也许……我是说也许还能找回那根丝绦。”
“找回来也没有意义了。”徐稚柳打断她的迂回,开门见山,“说你想说的吧。”
徐清一怔,没再扭捏,说道:“你觉得程逾白……”
徐稚柳漠然望着她,神色没有一丝起伏。果然她想聊一聊,聊的并不是小梁,而是程逾白。她这么晚还没睡,也并非在等他,对吗?
先是四世堂的人情,再就是那人的柔情,想必她此刻心里很乱吧?为那些可笑的幻想。
“你想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
“徐清,你动摇了吗?”
“我没有。”
“只要你的立场不变,至于你的心……”他站起身,从上往下看着她,某个瞬间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我无从干涉。”
徐清还要再说什么,他摆摆手:“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摁灭灯,家里霎时间陷入黑暗。他看到徐清摸黑打开手机电筒,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他注视着她的背影,无声捏紧拳头。
徐清,早晚你会知道,你那些幻想和期待,多么一文不值。
这是一座愚人的城市。
你我都是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