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二位的好意,我想四世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起身告辞,徐清忙要相送。
元惜时摆了摆手,对她说:“如果你想见我,打着帮我的名号,实则为改革的选票而来,就不必再费心思了。四世堂由我一手带来中国,我非常希望它能在这片土地扎根生长,这一点同我对景德镇的热爱是一样的,没有高低的。我非常喜欢中国陶瓷的文化,也希望这场改革是基于多方的热忱,坦荡,为一个共同的将来而开展。对于百采改革的提案,我赞成或是反对,最终将由二位的愿景来决定。”
这话就差挑明了说,您二位还是别白费心思了,好好回归正途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很喜欢这首词。中国是个包容的城市,景德镇容得下更多可能性。我相信如果是为了能让陶瓷世界变得更加明亮,有缘的话我们还能在一起同行。”
元惜时纵满眼看到的都是勾心斗角,也仍旧期待景德镇陶瓷走向一个更广阔的未来,期待四世堂有一天能同这片滚烫的土壤产生共振,那一定是非常遥远却值得等待的一天。
吴奕颇为动容,表示会尽力推行四世堂的中华之路。
元惜时再三感谢,仍强调:“请您不必为难,今日见到您我很高兴。”
文化交流,贵在和平与爱。吴奕深受感触,对两个混账弟子破口大骂:“瞧瞧人家的格局,人家的风骨,这才是大家风范!再看看你们,一个赛一个小家子气,不嫌丢人吗?”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别扭地留他们下来吃晚饭,不吃还不行,下回就甭想再见着好脸了。
席间吴奕一直给徐清夹菜,把碗堆出几丈高,几次欲言又止。徐清看出来他是想为当年的事弥补一二,怎么说爷爷都是死在他的谢师宴上,纵他无意,或许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回想当初,她其实早已没了那时的呼天抢地,也不会妄想求什么公道,只每每想起爷爷病中无助的样子,心里仍会有一阵麻麻的痛感。
不会要她的命,却也叫她不能忘记。
她五年音讯全无,回来后吴奕依旧待她如初,她就知道老师是真心疼她。只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的样子,终究有了隔阂。
她看老师发间已有根根白发,心下不忍,给他添酒。
吴奕高兴,拉着她多喝了几杯。
程逾白难得没和她吵嘴,安安静静吃饭,间或听吴奕讲学。吴奕当了一辈子老师,嘴停不下来,从南到北什么都能扯,多半时候程逾白还能插两句,她是一句也说不上,只这种感觉太久违了,她心甘情愿沉浸其中,不愿结束。
告别时吴奕给她提了一笼蟹,说是茶商送的,还没到季节,螃蟹个头不大,重在新鲜,还都是活的,回去切几片姜,清蒸就很好吃。
程逾白低头一看,自己两手空空,浑像个捡来的。
“我替你拿着吧,这个天不能在外面太久,待会我送你回去。”走在冷月倒挂的竹林间,程逾白忽而开口,“给四世堂一次上节目的机会,等于给我一次示好的机会,或许比高校合作会更快让元惜时看到成效,他可能就会给百采改革投出赞同票,你想过这个可能性吗?”
徐清一边把螃蟹递过去,拉住要滑落的包,一边说:“我知道,事实是你并不会给四世堂这个机会,不是吗?”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陷阱?”
“程逾白,我太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了,你总是有太多需要权衡的利弊。《大国重器》是你好不容易牢牢握在手上的一把刀,当然要用在合适的地方。这个时机给日本陶瓷说话的机会,等于给敌人一个攻击你的缺口,反对派会不利用这个缺口大做文章吗?你此时每一步都要盘算三千,会轻易冒险吗?”
“你就不怕我没识破你的阴谋,真的跳进陷阱?”
“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