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挥挥手,对时年说,你走吧,以后别再回来。
……
徐清追到一瓢饮时,远远就看到徐稚柳站在门边,仿佛嵌入墙边阴影,余下一地数不清的愁思。
找到人,她也就放心了,松一口气缓缓靠近。
徐稚柳察觉她的到来,身形一僵,快速背过身去。
他已然明白了,那些所闻与所见皆是真实,应是发生在他死后,约莫和程逾白修复春夏碗有关。若说当世还有什么联系着过去与现在,也就剩这只碗了。
一只已经七零八碎的碗,当真还能修复如初吗?倘若修复,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不知娘亲如今身体可还康健?阿南怎会突然向学?为何夏瑛也死了?阿鹞要嫁去哪里?湖田窑和安庆窑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充满不安,既期盼又恐惧,既想远离又忍不住靠近,肝脏如火烧一般,燎出数口浊液。
他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一张帕子,擦去唇边的血迹。徐清待要上前,就听他说:“让我一人冷静下可好?”
他知道她被雨中的自己吓到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别担心,我没事。”
徐清刚要说什么,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指了指屋内方向,徐清这才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是个女人。
她不自觉地拧了下眉头,循着门边看过去。
要不是看中庭的门开着,她还不知道后面有一间小院。不比徐稚柳,这是她第一次来程逾白的作坊。
和御窑厂仿建的旧时作坊差不太多,靠墙挨次摆了成堆的瓷泥和几口大水缸,中间是三台拉坯、利坯的轮车和一张硕大无比的工作台,上面堆满各色颜料工具,旁边的置物架上则是各式各样的成品,半成品,多与茶器相关。
一切看着都很简单,可以说完全符合天然去雕饰的比喻,简单得一眼看到头,和一瓢饮前院俨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在她有闲心打量作坊之前,先看到的远不是这个。凌晨两点的夜,程逾白仍在灯下修复陶瓷,旁边有人喁喁私语,却不是小七。
“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每次看你做陶瓷我都很羡慕。”
“羡慕我什么?”
“不好说,一种状态吧。”女人卷发落肩,一颦一笑皆是成熟风情,穿一件深v裹身裙,露出白皙的锁骨和纤细小腿,半是倾身,前胸几乎贴靠男人的手臂。
夜深人静的封闭环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联想任何一种关系都不为过。尤其徐清还认得这个女人,她对外的形象一贯是古典旗袍,右衽大襟,立领盘扣,哪怕侧身开叉,风情也要敛藏,不似今晚,什么都一目了然。
程逾白低笑一声,指着工作台一处说:“麻烦帮我拿下人造树脂。”
释放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反被人巧妙支开,黎姿摇头轻笑,环视一圈问:“哪一个?”
“嗯,就那个ab胶。”
“直说不就好了,我哪懂什么人造树脂。”
“你不知道?波特兰瓶。”
黎姿恍然大悟:“那个呀,古罗马 凯撒时代的琉璃瓶?大英博物馆镇馆之宝?”
“是镇馆之宝吗?”
“不是吗?”
程逾白扶着瓷片,停了一会儿,在对瓷片与瓷片的缺口。波特兰瓶被称为世界上最著名的琉璃,黑色瓶身上有7个人物浮雕,一个魔鬼和一条大蛇,1845年被一个醉鬼撞倒,摔得粉碎,后经历三次修复,还被bbc拍成了纪录片,当时就采用了世界最尖端的修复粘合剂——ab胶。